魔圆pa。
加贺十七岁生日那天晚上赤城定了一个蛋糕给她。蛋糕用粉红色的盒子装着放在她们的出租屋门口,盒子上还系着金黄色的丝带。赤城抱起它微笑着对她说生日快乐啊,我的妹妹,楼道那个不好使的声控灯迟来地应声亮起,惨白的灯光忽明忽暗把赤城的笑容照得不真切。
那个蛋糕裹满厚厚的奶油洒满五颜六色的糖粒,蛋糕的中央还插着一个捧着‘生日快乐’字样的小人。赤城开了蛋糕盒以后在旁边插蜡烛找打火机不容真正的寿星加贺插手,无事可做的加贺就呆站在一旁看着赤城一根根插蜡烛数着一二三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赤城点燃蜡烛以后就把加贺推到蛋糕面前让她许愿,未等她做出回应就自己跑去关了灯。许愿,许愿。加贺顺着赤城的意机械地将双手交握闭上眼睛,就像是她十三岁那年在孵化者面前许下那个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愿望。
她僵直了身子立在赤城的生日歌声中,深吸一口气却发觉自己内心空空荡荡,什么愿望也掏不出来。赤城搭住她的肩膀提醒她吹蜡烛的时候她想那就希望能平安吧,自从天城死了以后每年她的生日愿望都是这个,与其是愿望不如说只能想起这个愿望。
吃蛋糕的过程是一种煎熬。加贺厌恶奶油蛋糕的味道,吃一口感觉腻味多吃几口就想要吐,可赤城给她切了一大块,她不想拂了赤城的意,就低下头一口一口生咽下去。赤城就坐在她旁边微笑着看她一口一口吞蛋糕,眼神里满是怜爱与宠溺,和人造奶油蛋糕的味道一样甜腻得虚假。
加贺闭上眼睛,赤城这时候正好从背后搂住她,用撒娇一样的语气说加贺别吃那么快嘛,让她感到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赤城又问她说味道怎样,她避开与赤城对视说谢谢姐姐,就像是这几年她总会说的一样。
赤城就娇娇痴痴的笑出声来就去吻她的侧脸,说加贺真是别扭,如果没了我要怎么办啊,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加贺搂得更紧,像是害怕她突然的消失了一样。“我不会离开你的,姐姐。”加贺愣了半天才把手回搭在赤城搂住她的手上。赤城的手是冰冷的,给她一种怎么都捂不热的错觉。
晚上她依旧做梦,梦里是她十四岁那年三个人在天城赤城租的屋子里给加贺过生日,摆在餐桌中央的大锅里炖着肉和菜,水蒸气不断升腾把梦里故人的脸擦得模糊让加贺看不清。天城合掌对加贺笑着说生日快乐,赤城在旁边把加贺夹肉的筷子挤到一边自己疯狂往碗里夹肉,结果头被天城敲了。
赤城一脸委屈抬头,天城满脸笑容地问赤城今天是不是忘了什么呀,赤城翻了个白眼,转过头语调平平对加贺说生日快乐,天城笑着说这样才对嘛,大家应该和睦相处才对,加贺也笑一笑吧,过生日就别再绷着个脸了,应该开心点才是。伸手就去摸两个人的头。天城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好像满屋热腾腾的蒸汽和赤城一直搭在她手背上的温热的双手也没办法把她的手捂热一分。
这时那间狭小的出租屋突然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头打裂一样碎掉,梦境画面一转天城就在她的面前一点点变得透明,和身旁正在扭曲剥裂的魔女结界一样正在飞快的消散。
她想要抓住天城手臂的手就那样抓空,只能无力地看着有眼泪不断从天城满是不甘与悲伤的绛紫色的眼睛里涌出来,看天城努力弯起嘴角挤出一个像往常一样温和的微笑,对她说,我的妹妹赤城,就拜托你了……话音就那样断掉,再不可能有下文。
加贺猛然惊醒,只觉得头晕目眩得恶心。赤城仍如往常一样紧紧地搂着她,细密的吐息铺在她的后颈。她好不容易才从赤城的怀抱中挣扎出来,捂着嘴踉踉跄跄刚蹭到卫生间就半个身子瘫在洗手池上开始狂吐。呕了半天才想起抬手把水龙头打开掩盖干呕声,头发都被直直冲下来的水流打湿了一半。
奶油在胃中混杂成乱七八糟的恶心颜色,漂浮在水池中随着水流冲击散开,挂在她脖颈上的灵魂宝石就搁在洗手池边,把她黑眼圈浓重的,嘴角还挂着呕吐物的脸照得清晰。加贺抽了张纸来擦嘴,在俯下身再一次干呕的瞬间想起她头一次吃蛋糕的时候。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好奇蛋糕是什么味道就偷了钱自己去买了橱窗里摆着的最便宜的植物奶油小蛋糕,吃了没几口就觉得腻,为了不浪费钱硬生生塞完了过了一会儿还是受不了反胃感,蹲在路边一边吐一边赌气想再也不会吃蛋糕了。说实话,实际上两个人都不喜欢吃蛋糕。但是赤城还是每年都这样买蛋糕给她,就像已经消失了的天城曾经在赤城生日的时候买小甜点给赤城。
天城,天城。加贺抓起灵魂宝石塞进睡衣口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想不起赤城生日时候天城和自己到底具体是怎么给她张罗的了。过往的记忆一涉及到天城就变得模糊扭曲,有些应该是三人并肩而行的场合记忆中呈现出来的却只有她与赤城。哪怕在梦中天城的面容也是一天比一天模糊,加贺怎么努力去看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庞。
那个蛋糕到最后还是没能被好好吃完。生日过后的第二天赤城就像是忘了它的存在,加贺从而得以像十五岁以来的每一个生日一样,在晚上回家时候趁赤城去洗澡的空当把那块被切得乱七八糟的蛋糕扔进垃圾桶。颜色各异的奶油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不出来原本颜色,加贺在削水果的时候没来由地盯着它发了半天呆。
直到赤城都从浴室里出来,从背后捧住她的脸,用她惯用的撒娇一样的语气问加贺是在发什么怔呢,是退治魔女太累了吧?我都说了之后你就不要再在战斗的时候那样出力了,我会帮你全都解决的,毕竟我是你的姐姐啊对吧?姐姐就是要永远保护妹妹的。她刚从浴室出来就跑到厨房,头发都没吹在湿淋淋的滴着水,把她和加贺的衣服都洇湿一大片。
加贺担忧她着了凉,忙放下手上的水果和刀拽她去吹头发。洗发水的味道让人晕乎乎,加贺恍惚了半天才迟来地开始担心赤城看到了垃圾桶里那半块已经变成了稀泥的蛋糕。这时候赤城突然转过头来,笑着说加贺,你还在我旁边真好……我们会永远这样在一起吧?毕竟我们是姐妹啊。加贺一下哽住不知道怎么接话,低垂下头一言不发,半天才应了一句是。
因为我们是姐妹啊,那天赤城站在门外拦住她和天城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说的。求你了,姐姐,让我也一起去吧。我的心好慌,我担心会出事,如果是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因为我们是姐妹啊。如今她都要记不清当时赤城到底拦在她们身前语无伦次地嚷叫着什么了,但话大抵是这些意思不会有错。
她当时只觉得赤城这样幼稚得可笑,立马嘲讽了回去,若不是天城在场,估计唇枪舌剑就要化作真正的刀剑砍对方身上了。天城立马出来打圆场让赤城不要再担忧,她和加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赤城你身上还有没好的伤,去了也不能帮上多少忙,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里把身子养好了好吗?回家的路上姐姐会带甜点回来的,来吧,接下来要对加贺说什么?我们可是要走了。赤城垂下头沉默了半天,到最后抬起头狠狠地瞪加贺,语气里还带着愤怨和委屈:“给我把天城姐姐好好地带回来,如果姐姐没有平安归来,我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
两人当时自然是不欢而散。加贺在被天城拖走的时候还在朝着气得面色通红的赤城喊着好啊,不用等做鬼,天城要是没回来你就马上一刀捅死我好了我就站着让你捅,赤城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和你一样只会撒娇躲在天城背后的小跟屁虫吗——
一句话吼到一半加贺才意识到天城就在她身旁微笑着盯着她看,只得悻悻地闭了嘴,但直到和天城一并踏入魔女结界的时候她都还在因此而生气。咒我呢这是,什么要和姐姐死在一起。反正我肯定会和天城一起回去的。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地嘲笑那样慌张的赤城,还要和天城说……
加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到赤城正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赤红色的眼中是要淹没她一样的痴迷与依恋。像是真的在看着爱人,看着姐妹。双唇相贴的那瞬间加贺的身子被赤城按着与她瘦削而温热的身体相贴,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到心悸,与所谓爱情无关。
十七岁生日过后的第三天傍晚她被一个学弟堵在了教室门口。那个长相平平的学弟面色通红,拿着粉红色信封和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盒子的手就直直往她面前戳。她有点恍惚,那个学弟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给她留下任何印象,反正大抵也就那些话,‘我喜欢你,能和我在一起吗’之类的。学弟话还未到半就被她很果断地拒绝掉,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就听面前的学弟问她,学姐是有真心喜欢的人了吗?
她竟一下被问愣住,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天城那张面容已模糊不清的脸,如同她三年前做过的无数个梦中一样,站在暖色的灯光下温柔地微笑起来。“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哦——”支离破碎的回忆图案已经模糊不堪,天城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回荡在脑海中,模糊的五官扭曲了几番又清晰起来,到最后竟变成赤城的模样,妩媚地,妖娆地笑起来;“一直,一直以来……”
“我——”加贺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半天像是忘记了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像被‘是’这个字烫到了嘴。短暂的沉默被赤城急促的坡根鞋跺地声一下戳破,她满脸堆笑走过来把那个学弟用力一把推到旁边,直接挽住加贺的手十指相扣说哎呀加贺可让我好找,真是不听话的妹妹呢,该怎么惩罚你呢?说着就去一边亲吻加贺的耳垂一边转头狠狠地瞪着那个愣在原地的学弟。
当时加贺的视线被赤城的半个头遮住了,不过她不用看,光是听声响就能猜到那个学弟一定是慌慌张张地跑掉了。那天两个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巡逻寻找魔女的踪迹,而是直接回了家。一路上赤城都没和加贺说过话,拽着她手臂的力度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一回到房间赤城就把加贺推倒在了床上,一边上手扯她的制服一边啃她的唇。由于赤城的动作实在是太急躁,制服的扣子都被扯了下来。加贺把头撇到一边不去看赤城,任由赤城拽下她的裙子和底裤。下身突如其来的,撕裂一样的疼痛刺得她抑制不住呻吟出声,她颤抖着去咬嘴唇尽力咽下细碎的呜咽,忙闭上眼好让自己不要去不自觉地观察赤城的表情。
当温热的液体自加贺的**喷涌而出,顺着赤城正粗暴地搅动**的手指滴落到床单上时,被赤城死死按在床上的加贺在昏沉中隐约听见了赤城尖锐的哭声,尽力撑开眼皮偷偷去看赤城的表情。这时赤城突然一把把加贺抱住,力度像是要把她骨头揉碎。
她还是在笑,但是她的哭声尖锐得近乎绝望,像是失去了某件回不来的东西的小孩,“加贺,你也会走吗,你也会离开我吗,你也会让我找不着吗?”赤城扯着嗓子尾音颤抖,指甲都掐进加贺瘦削得能见到骨头轮廓的肩膀里。还未等加贺给她回应便哭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加贺任由她抱着,任由她把自己的肩膀掐得渗出血来。只觉得心脏疼得要窒息,怎么也没法通过魔力抑制。她抚摸着赤城的背,在赤城撕心裂肺一样的质问与哭声中反胃感一阵阵涌上来,让她直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她头晕目眩,到后来只能压低了声音,压住恶心感哽咽着不断地说对不起,一边这样说着还一边哄小孩一样轻抚着赤城的背。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以外,她像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折腾了多久赤城才由于过于疲倦昏睡过去,被她搂着的加贺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她浑身被折腾得要散架了一样疼,连挣脱赤城怀抱的力气也没有。赤城的睡颜隐在黑暗中让她看不清,活像无数个梦里的天城一样,无论怎么努力辨认都还是看不清五官的轮廓。
她这样想着不自控地发起抖来,下意识去伸手碰触赤城的面庞,就像天城替她挡下那个魔女最后反击的那一刻,她茫然无措地去用尽全力抓一点点消散在她面前的天城。赤城的脸摸起来是温热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无力感顿时冲上来让她呼吸都漏一拍。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天她拖着一具伤痕累累的身子,失魂落魄地推开门,迎接她的却不是记忆中那个堆满垃圾杂物的屋子,而是系着围裙面带笑容的赤城。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还冒着乳白色的热气,她心怀着的那一点侥幸就此破裂,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面前那个赤城露出担忧与惊慌的神情伸手就去扶瘫软在地上的加贺,一边拉她起来一边还用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问今天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加贺瞳孔收缩捂住嘴,半天才挤出一声颤颤巍巍的“对不起”。赤城愣在原地,连伸出去要拉起她的手都停滞在了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容把手搭上加贺的肩膀,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加贺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了,没给我带点心也没事的,怎么就因为这个道歉呢?看你都伤成这样了,来,姐姐给你包扎——
你实际应该恨我的。加贺看着熟睡的赤城这样想着,借着床头柜放着的灵魂宝石那一点微弱的光,将落下来遮住赤城面庞的乱发撩到一旁。我食言了,我没能把她带回来。你说那天我在家门口遇到的为什么就不是举着式神的,满脸愤怒冲来问我天城在哪里的你,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她不自觉问出声来;“为什么死的不能是我?”
嘶哑的嗓音激得熟睡的赤城皱起眉,下意识地把搂着的加贺缠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加贺打了个哆嗦,恶心感让她控制不住干呕了出来。她捂住嘴呛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刚好与赤城大睁着的,挤满惊惶的眼睛对视。她干呕到腹肌都要抽筋,赤城急匆匆坐起来就要给她倒水拍背,一遍遍问加贺怎么了,受了凉还是吃坏了什么?
加贺把头埋在被子里,捂着肚子喘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没事的,姐姐。装着热水的杯子依旧在往她面前塞,冷白色的床头灯把面色苍白而惊慌失措的赤城照得清晰。加贺低垂着头接过那个杯子凑到嘴边,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刚好落在那一杯温水里,瞬间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