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对痛觉的反馈向来都不付诸于语言表达。
它们大多数被包裹在那些更微小的细节里,藏在同伴的热切关心和敌人的虎视眈眈都捕捉不到的地方,有时候是从紧咬的齿关溜进去的那半截冷空气,有时候是挂挡倒车的过程中略微晚了一拍的转向灯,还有的时候是在血液翻涌着浸染绷带的一瞬间轻微打颤的耳朵。演技究竟拙劣或高明,由于无人知晓所以也就无法评判。
遗憾的是这个谜题在认识能天使之后很快就有了答案,并且这个答案也彻底断送了德克萨斯未来会在蓝卡坞大展宏图的可能性——哪怕鲁珀本人表示自己对演员事业丝毫不感兴趣——但总得来说能天使对德克萨斯的演技评价只有惨绝人寰的一颗星(系统不允许打零星的情况下),并且后面还要再跟上一句阳光明媚的「烂到爆,退票,大笑emoji」。
原因无他,只是德克萨斯所有的伤口都逃不过能天使的眼睛。
钝器、刀剑、铳炮,爆炸、撕裂、骨折。那双将所有光芒汇聚于一点的橙金色瞳仁总是无一例外地将它们锁定,又毫不留情地灼烧过德克萨斯试图敷衍了事的溃烂创面,掀起衣服来底下的皮肤火辣辣地又疼又痒,德克萨斯便再没了理由去拒绝能天使捻在手上的酒精棉球,以至于她一度怀疑能天使的本体并不是萨科塔而是超大号的人型放大镜。
能天使对此的回答则非常诚恳,她双手合十,语重心长地点着头,说天呐,这都被你发现了,这可比情人眼里出西施都要厉害,不瞒你说就连德克萨斯的胸在我眼睛里都会大两个罩杯。
——然后她光环底下肿起来的脑遭包也立刻比刚才大了两个罩杯。
不过如果这样做就能帮德克萨斯缓解疼痛的话,能天使的后脑勺就算肿到多长出来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那她估计也会愿意,最佳搭档的奉献精神从来都是这么慷慨无私。要是能走个公司账单报销后续整形费用就更完美了,像咱们这种没钱没势没亲没故的外来务工人员,这要再落得个头部畸形还怎么回龙门接着混吶,你说是吧德克萨斯?
……
很明显,德克萨斯现在没工夫搭理她。撕心裂肺的剧痛、夜行跋涉的疲惫以及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让她仅仅是保持清醒就已经花掉了全部力气。能天使手上的镊子随着咔嗒一声叩响衔住了卡进德克萨斯大腿内侧的子弹残片,很快破败的小木屋里只剩下了灰狼把空气拆成小份吞在嗓子眼里的低声喘息和柴火在壁炉里燃烧的哔剥轻响,偶有几粒火星从碳灰中飘出来粘在萨科塔的光翼上,她都不敢轻易抖动翅膀,生怕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牵扯到德克萨斯岌岌可危的股动脉。
能天使咽了口唾沫,这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德克萨斯掩在过长的刘海和干涸的血迹后面的表情。于是她只好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一只手拿着镊子,另一只手撑在椅子边缘的木框上、把德克萨斯整个笼罩进自己身影里——随后压下那盏永不熄灭的日光灯管凑到德克萨斯嘴边:会很痛的。但你至少可以咬住这个。
……又是棉花糖味的?德克萨斯动了动眼皮,塌下去的狼耳在痛感彻底袭来之前勉强抬高了一点角度,我不喜欢那个。
我知道。所以这次已经让我主网开一面,特地给你换成了巧克力味的。
什么时候的事?
嗯……就在刚刚。
好吧,能天使承认,让她不去在意德克萨斯几乎脱到全裸的身体是不可能的,没有哪颗正常搏动的心脏能抵挡住这种程度的诱惑,更何况德克萨斯的尖齿还紧紧锁住了她作为命脉的光环。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萨科塔深呼吸了一口,狙击手的动作一贯求稳求准,很快她就将弹片取出放到了一旁的铁质托盘上,整个过程顶多不超过五秒钟。最难的环节已经结束了,可对于德克萨斯来说疼痛才刚刚开始,后知后觉的血管在拿开阻塞的异物之后立刻挤出了大量的血液,浓稠的猩红色迫不及待地攀附着肌肉组织断面咕嘟冒泡四处蔓延,哪怕鲁珀本能地蜷紧了尾巴和脚趾,也没能阻止她的痛觉神经将这场钻心的折磨转换为从牙缝中走漏的嘶鸣。
很快就好了……德克萨斯。能天使羽毛般的声音飘落在德克萨斯耳边,灰狼的牙齿每和光环摩擦一下都会发出咯咯的声响,猛烈的电流从头顶窜到指尖让她禁不住颤抖,可她仿佛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光环快要被嚼碎了似的,熟练地使用纱布按压止血的同时还不忘分散着灰狼的注意力。咬住我,她说,咬住这块巧克力。
感受巧克力的气息,想象巧克力的口感,品尝巧克力的味道,就像德克萨斯每一次翻出打火机叼起一支烟即将开始吞云吐雾之前横在她嘴里的那根巧克力饼干棒一样。说不上有多好吃,但德克萨斯就是怎么都戒不掉它。
或许她戒不掉的东西其实是能天使。德克萨斯其余的感官终于从麻痹中慢慢恢复了知觉,她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至少当她睁开眼睛,从黏着汗水与血渣的凌乱额发中睨出一缕视线时,萨科塔光环上那圈斑驳的咬痕就足以说明能天使刚才帮她分担了多少痛楚。于是德克萨斯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过每一个小小的凹陷试图把它们抚平,她还记得能天使说过萨科塔的光环受到任何冲击都会让他们头晕目眩——这是她当下能做出的最小限度的补偿,没想到却换来了面前的家伙浑身过电式地打了个寒颤,连最后一针缝合线都差点走歪。
咳咳……我想「咬」和「舔」这两个动作大概还是有区别的吧。能天使的脑袋从德克萨斯唇边牵出一条亮晶晶的细线,抽身撤离的速度比她闻到奶油蛋糕的香气之后从床上弹起来的速度还要快,取而代之重新出现在那束琥珀色视线里的是一个带着羞恼的问号,能天使极度怀疑德克萨斯的神智已经被烧糊涂了,所以压根就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干嘛,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在浑身裹满了绷带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舔完自己的光环之后还半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这个问题直到能天使堪堪停下手中为德克萨斯的腿根包扎的机械性动作才终于不攻自破,因为萨科塔这时候才该死地发现她每缠上一圈绷带,拇指都会恰到好处地刮蹭过鲁珀股间的软肉,就连现在,她的指尖都还轻轻抵着德克萨斯的穴口,而布料被水液微微浸润的潮湿感已经从内裤的另一面渗了过来。
妈的,能天使才是那个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犯罪的家伙。
——抱歉,德克萨斯,哈哈……已经都包扎好了,就,早点休息吧?止痛药虽然用完了,但我可以先去浴室里给你拿条擦脸的毛巾过来……能天使的脑子里炸开了锅,欲盖弥彰的台词变得僵硬,试图逃走的脚步险些被茶几绊倒。或许她一会儿应该先绕着安全屋后面的树林跑个二十来圈,再冲个冷水澡,这样她分泌过剩的荷尔蒙就会被浑身酸痛的疲劳感冲刷殆尽,而等她再回来和德克萨斯共处一室的时候,就不会满脑子都充斥着……想要和伤员做爱的欲望。
除非——能天使的脚步停住了,目光沿着外套被拉扯的受力方向朝身后看去,灼烧过德克萨斯不知何时勾住了她衣角边缘的手指。鲁珀拽动的力气很虚弱,却也足以让萨科塔的防线彻底崩塌。
然后,德克萨斯发话了。
她望住能天使的眼睛,说我的止痛药好像就在这里。
雾蒙蒙的月色与滚烫的体温一并流淌在她的脸颊。
德克萨斯的呼吸很热,贴到能天使唇上的吻像一颗颗捧不住的火球,萨科塔只好用舌尖缓缓抚过干裂的唇角,让渡自己体内残存的水分给鲁珀降温。她的双手刚刚消过毒,医疗酒精的味道还没来得及消散,托着德克萨斯的腰将她向上拢时的冰凉触感让灰狼发出了满意的轻哼,尾巴也随之放松下来懒散地偏到一旁。德克萨斯在等待能天使的进入,可能天使的手指却停留在了湿热的底裤之外,并隔着棉料开始揉捏滑嫩的软肉、拨弄发硬的那一点,擅长操纵铳械的灵巧指节就连挑逗的动作都如此磨人。对待伤员当然要温柔一些了,能天使说,义正严词的鼻息缠绕在德克萨斯的耳畔。而尽管她修剪整齐的指甲还是心口不一地在那层薄布上不断划出更深的湿痕,甚至面料已经变成了几近透明的颜色从中若隐若现地显露出阴唇的轮廓,但德克萨斯想,不如就把决定权都丢给她吧。
就像休假时能天使展开客厅里的泰拉全景地图,蒙着眼扔吸盘飞镖扔到哪里就准备去哪里旅行;就像被工作折腾一整天后经常光顾的餐厅都不幸打烊,能天使亲自下厨做出的那盘卖相诡异但味道意外还不错的肉酱通心粉;就像她们今天遇到了棘手的敌人而不得不分头行动,德克萨斯的后肩、腹部和大腿都破开了血淋淋的创口,而赶来汇合的能天使不由分说就背着她一路从山脚走到了山顶。
语言在她们之间仿佛一个多余的旁观者,所有的沟通早已在缄口不言的默契中浑然天成。因为是搭档,所以只需要听半句就好;因为是能天使,所以德克萨斯都会答应。
萨科塔的手指拨开内裤探了进去。力道很轻,像是推入水面荡出涟漪的船桨,每深入一分都掀起柔软的波浪。阻碍酥麻感逸散开来的布料已经褪去,先前的抚摸也提供了足够的润滑,彻底没入指根时德克萨斯只是模糊地停滞了一秒呼吸,湿窄的甬道很快就接连吐出更热的稠液裹紧能天使的手指,迎合能天使的抽插。德克萨斯似乎恢复了一些清醒,又或者是从木质窗框的缝隙钻进来的夜风吹凉了她身上的薄汗,鲁珀终于能仔细看清伏在自己身前的萨科塔了,而不再是一团毛绒绒的暖色重影,也当然就看清了她锁骨下方割开的那条锋利刃口、被荆条划破的侧颈与弩弹擦伤的小臂——怪不得能天使今天闻起来都是铁锈味的,德克萨斯难得怀念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甜品和它们无孔不入的蒸腾热气。
那些伤口本不应该出现在能天使身上的,德克萨斯突然没来由地想,伸平双臂揽住能天使后颈的碎发时被蹭得有些痒痒。能天使的身体理应被张牙舞爪的胶原蛋白充斥,浸泡在幅度过大的夸张动作和表情中蘸上一圈甜到发腻的苹果派馅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凝成了七扭八歪的血痂,皮肤与砂砾沿着一条抖动的直线互相粘连,又因为紧绷的脉搏不断超速而再次从角落里渗出细小的血珠。于是德克萨斯沉默着,湿漉漉地盯了能天使半晌,在第二根手指也顺着入口挺进来的同时用牙齿揪起打底衫的圆领,将那串星星点点的殷红色尽数卷入口中。
疼痛与快感一并袭来。德克萨斯大口喘着粗气,味蕾上铺着来自能天使的血腥味,安静的房间被她难以自持的低吟与翻搅顶弄的咕啾水声填满,顺着墙壁反射回来的回声被多巴胺无限放大在耳廓盘旋。能天使的技术向来很好,萨科塔往往更善于观察和分析,并根据不同情况找到最佳解决方案,所以她摸索到内里的敏感带后又将拇指也贴上阴蒂按压,双重刺激使德克萨斯猛地弓起背部攥紧了能天使的兜帽,指节在褶皱的拉扯中泛起浅浅的白。
能天使的心跳几近撑破胸腔。她能感受到德克萨斯上下攒动腰肢的速度正变得越来越快,内壁的收缩也越来越频繁,可她紧蹙的眉头却越发扭曲起来,声音也随着直抵花核的捣弄而逐渐慌乱无章。德克萨斯夹在情欲和痛楚之间挣扎的模样像极了困在陷阱中的野兽,这让能天使无端把身下的灰狼与她们初识不久的那个冷淡鲁珀联想到了一起——那时的德克萨斯也总是皱着眉,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无论伤到什么程度都不会主动开口,甚至在杀红了眼的时候那些刻进血脉里的暴戾本能还把能天使错认成了敌人,紧接着一刀直刺就冲了过来差点就要削下她的头颅。
可是能天使明白,德克萨斯只是很痛而已。
所以能天使现在的动作也和当时用铳弹击偏了德克萨斯的剑刃之后做出的动作一样,她走过去,将步履踉跄的灰狼揽入怀里,然后腾出空余的那只手轻轻拍打德克萨斯的后背,梳理她被血液与飞溅的尸块结成一团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慢慢卸下锁链与捕兽夹那般将德克萨斯从黑暗中拉回到现实里,节奏坚实而稳定。
没事了,能天使说。有我罩着你呢。
于是过去那些遍体鳞伤的疤痕与敲骨吸髓的阴影在光芒的照耀下都无处可逃直至烟消云散,而眼下辗转于德克萨斯神经末梢上的疼痛也都变得微不足道,哪怕腹部不慎开裂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绷带并向下涌出更多黏腻的血液,打湿德克萨斯的内裤和腿根,沾满能天使的手掌,但德克萨斯也都全然不在乎了。
能天使……能天使。
高潮随着大脑陷入一片昏沉的空白顶破了德克萨斯的天灵盖。萨科塔的名字成了鲁珀在断片的意识中唯一能拼凑起来的句子,也加重了她不由自主地扬起脑袋和尾巴时拥抱能天使的力道。肉壁还在止不住地抽搐,内腔痉挛着喷薄而出的爱液与伤口淌出来的血彻底融为了一股腥甜的绯色,并不留余力地在能天使的手腕和衣服下摆都涂抹上了属于德克萨斯的淫靡痕迹。
所以到底是要重新缝合、包扎,还是要换绷带、洗衣服,或者是联络总部派救援过来顺便补充物资,这些事情就都留到之后再说吧。能天使侧过头去,在德克萨斯的脸颊上印下一枚虔诚的吻,用尽全身力气回应着德克萨斯的拥抱。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德克萨斯从床沿坐起身来,发现伤势愈合得还算快,身上的高烧也退了大半,至少自由行动是不成太大问题了,就连绷带也都是新的。她见身旁的床位空着,遂走到客厅里去,余光瞥到自己那身破烂的工作服和地毯都被拿去换洗过了一番,此时正在晾衣杆上随风摇摆享受莱塔尼亚的黄昏。德克萨斯有些饿了,距离她上次进食已经过去了将近28个小时,于是脚步赶在思绪之前率先到达了厨房,鲁珀这才发现餐桌上摆着一份虽然铁皮包装凹进去了一个坑,但是封口完好无损的瘤兽肉罐头,还有一张纸条写着麦片粥放在了冰箱里,芝士饼还在烤盘上,我去商队那里换点好东西,别太想我,哭哭emoji——当然德克萨斯很快就会从能天使捧着的大包小包纸袋里知道那些好东西指的是剂量充足的阻断药品,罗德岛制造的特效强化血清,以及两盒费了半天口舌才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巧克力饼干棒。
当能天使携着夕阳与草莓奶油挞的味道打开大门,咧着大大的笑容、哼着走调的曲子重新回到德克萨斯身边的时候,德克萨斯知道自己改主意了。
能天使不仅仅是她的止痛药而已。
能天使还应该是上帝特别为她降下的,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神迹。
「噢天呐,德克萨斯,又是全裸?该不会是因为我说过你的胸在我眼里会变大两个罩杯,所以你从此以后都不想在我面前穿衣服了吧?」
「……闭嘴。」
——又或者,是个天大的惩罚也说不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