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醒来的时候，距离她闭上酸涩发胀的双眼只过了两个小时。
天知道深秋的鲁珀有多么需要睡眠。为了和其他季节保持同样的敏锐，鲁珀比任何种族都更需要打理毛发，养精蓄锐，准备度过这难熬的冬天。
龙门的冬天要是和乌萨斯北原比起来，当然还算不上什么。没有凛冽的狂风，没有骇人的暴雪，以及数都数不清的长夜。它只是会悄悄地将冻成霜的寒气渗入你的骨髓，让你在无处可逃的阴冷中止不住地颤抖。而仅仅只是如此，就能让所有的龙门人都叫苦不迭。
准确地说，德克萨斯是被吵醒的。
虽然她听不清楚门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叽里咕噜的对话早就穿透了隔音效果甚微的窗户。
于是她掀开被子，对镜子里挂着黑眼圈的自己发誓要拿这个月的奖金把房间里外全都封上降噪隔板。
不过鲁珀没有算到的是，萨科塔不仅忘记拿走了钥匙，还把那该死的摩托明目张胆地停在了员工宿舍大厅里。红色和黑色的烤漆互相映衬，在后视镜的银镀层上把阳光反射得锃亮。
“早——德克萨斯姐！这辆摩托是你的吗？好酷呀！”空朝着推门而出的德克萨斯问好，看向摩托的眼睛里载满了星星。
“是呀德克萨斯姐，我怎么都没听说你买了新车，这车可不便宜啊？怎么也得…85万龙门币?！”对任何市场都了解不少行情的可颂显然很识货，但当她搜索出雷神重工XV系列的价格时，还是实实在在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车是能天使的。”德克萨斯没有过多赘述，径直走向大门准备打卡上班。
“哇……我还奇怪能天使姐为什么最近都很少去甜品店了，”空带着满心羡慕的神色，“为了这么帅气的车，难怪要省钱啦！你说是吧德克萨斯姐？”
德克萨斯没有回答。
可颂也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诶？那怎么没看到能天使姐人呢？平常你们都是一起出来的哎！”
德克萨斯没有回答。
与其是在回避问题，不如说德克萨斯根本就不想听到，更不想再提起能天使这个名字。对，还有那不识时务的摩托。她想让这两样东西立刻从她面前消失，最好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
所以她停下继续往前走的脚步，回过头来朝身后的人问道：“你收二手摩托吗，可颂？”
“诶———？！”可颂明显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拒绝这笔诱人的交易。“能天使姐真的要把它卖掉？可以倒是可以，品相全新价格按80%算，也就是68万龙门币…再加上消费税……”
在可颂低头摆弄计算器的同时，空却突然凑近了摩托，然后从仪表盘的夹缝中抽出了什么东西。
“德克萨斯姐，好像是给你的留言诶！”空朝德克萨斯的方向挥舞着双臂。
被点名的鲁珀先是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没人能看出来她的背影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等了几秒钟以后，她还是回来接过了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条。
那纸条甚至都不是一张白纸，而是随意从某个写满货运单号的废纸上撕下的一个角落。有几个字还和加粗的表格重叠在一起，让本就飘忽的笔迹更加难以辨别。
但德克萨斯还是很快就看懂了这幅乱涂乱画。
【德克萨斯，雷神重工果然不便宜呀！这个送给你，上次那就算扯平咯！虽然不是四个轮子的，但是比你之前的小破车可酷上不少吧？挑了半天结果还是像我一样的红色最好看啦！怎么样，你——喜——欢——吗？】后面还煞有介事地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德克萨斯，你喜欢吗？
妈的。
德克萨斯这下彻底搞不明白了。
为什么她总是打乱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她总是不知廉耻地说出这种台词？
为什么她到现在都还要冒出来看自己的笑话？
为什么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脑子里都是她欠揍的笑脸？
该死的萨科塔。
该死的能天使。
该死的红头发。
仔细想想，德克萨斯几乎从没为自己做过决定。她对任何事物都保持无所谓的态度，即便是队长也不擅长指挥他人，无论面对哪种情况也都是将计就计顺其自然。德克萨斯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情感无关紧要，反正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
直到遇见能天使。
遇见能天使以后，德克萨斯才知道原来随心所欲并不只是荒唐的胡言乱语，原来快乐和自由可以成为一种选择，原来所有的枷锁都可以被打破。
而那簇在逼仄的黑夜里熄灭的火焰，如今终于再次噼啪作响了起来。
鲁珀看向属于她的崭新摩托车，XV系列的街头型号配上扎眼的烈焰红色，怪不得炒到两倍溢价照样有成千上万的买家趋之若鹜。德克萨斯深呼吸一口，空气里充斥着新鲜出炉的金属混着高级皮革的独特清香。
于是，德克萨斯做了一个决定。
“可颂，帮我请个假。”
“诶？噢——！”看到德克萨斯戴上了头盔，可颂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计算器，“那交易就取消咯，德克萨斯姐！”
“嗯。”
“德克萨斯姐，你要去哪呀？”突然有两个人都离开了宿舍，空多少还是会有些孤单。
“商品描述与实物差距太大了，我要去退货。”
德克萨斯翻身上座，扣好护目镜，把钥匙插进引擎，而后娴熟地空转了两下油门。随着车灯亮起，整架摩托带着微微的震动，发出了生命中第一次低声轰鸣。
烈焰红？别搞错了。
和能天使身上迸发出的火光比起来，所有的红色都如此不值一提。
“德克萨斯，你喜欢吗？”
可能是吧，德克萨斯想。
她可能是喜欢上能天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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