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预告:
知音的音乐之路有哪些坎坷？她和上一章邂逅的女性还会有怎样的故事？
01 音乐·邂逅
五月份，校园里不知名的花竞相开放。迎着清晨的阳光，知音内心充实而倍感幸福。她刚上完了一节声乐课，叶老师说她进步很大，并建议她去参加今年6月份的全国青少年歌唱大赛。曲目是莫扎特歌剧《费加罗的婚礼》中苏珊娜的咏叹调《美妙的时刻将来临》。她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登台展示的机会，她欢心雀跃地同意了。课后，她约了杨煜合伴奏。
知音和杨煜在琴房配合了几遍后，便去找空着的小音乐厅，站在台上演唱更有感觉。学院每栋教学楼的每一层都会有两到三间小型音乐厅。每个小型音乐厅仅能容纳一百余人，供学生彩排节目、上观摩课、开实践音乐会、技能考试时使用，琴房满员时也可以来这里练琴。每间音乐厅都以古今中外的音乐家的名字命名，“巴赫厅”“贝多芬厅”“贺绿汀厅”……
知音和杨煜就近找了一栋教学楼，她们从一楼走到四楼，每个小厅都有人使用。她们走向五楼，五楼有“克拉拉厅”“门德尔松·范妮厅”“路易斯·法仑克厅”。临近“克拉拉厅”时，听见一阵若隐若现的钢琴声，再走近一点，钢琴声越来越清晰。杨煜心想有人，欲拉着知音往相反的“范妮厅”走去，但知音被曲子所吸引，她想走近些听听。
这曲子，很是动听，知音说不出是哪种风格，只觉得和印象派德彪西的《月光》带给她的直观感受很相似但又不同。她问杨煜有没有听过这曲子。杨煜也说没有。走到“克拉拉厅”门口，门是半掩着的，知音猫着腰看着厅内。那位演奏者正是她一个多月前碰到的身型修长、气质干练的女性。她正专注地弹着钢琴。知音不知是看得入神了，还是听得入神了，杨煜和她说话的声音都被她屏蔽掉了。知音感觉眼前的人和曲融为了一个整体。她心里浮现出了后印象派画家梵高的《星空下的罗纳河》。这人和曲便像这副画一样，有种朦胧模糊的美感。她还有更深刻的感受，但是她不知道如何描述。
一曲终了，知音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这个人。她穿了一件白色打底装饰着黑色条纹的雪纺衫，袖子上带有蕾丝花边，下身依旧是修身的浅色牛仔裤。五官看不太清，但应该是漂亮的。她演奏完后对坐在台下的人说:“我们的汇报音乐会定在6月中旬。我创作的两首作品放在音乐会的最后，你们作品的表演顺序还没确定。今天是第一次排练，你们按任意顺序上台表演。以后每周一到周三中午这个时间，都来五楼的音乐厅排练。”
知音不小心碰响了门，里面的人便往外面张望，知音怕被发现会很尴尬，赶紧拉着杨煜逃走了。
“刚才弹钢琴的学姐是谁呀？”知音问。
“啊？她不是学姐。她就是我上次提到过的白老师，你不认识呀？”杨煜说。
“我之前碰见过她一次，看起来才二十几岁吧，挺年轻呢！我还以为是博士生呢。”
“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她就是白老师，白阳春。”
白阳春，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知音心里一颤！然后急忙向杨煜询问关于白老师的事情，她对她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兴趣。
02 阳春白雪
杨煜让知音关注白老师的微博。知音对这些网络平台几乎一无所知。她立刻下载了微博。白老师的微博认证是:旅德青年钢琴家、作曲家，西南音乐学院讲师。微博内容几乎都围绕着音乐，有她自己的原创作品视频，学生的作品视频，国外的学术交流照片，大量的音乐会视频、合影，还有相对较少的自拍。知音终于看清楚了这位老师的脸，脸部轮廓分明，脸颊略清瘦，颧骨微微突出。眼睛不算大，但开扇形的双眼皮很美观。挺拔的山根，让侧脸看起来十分立体。右侧鼻翼有一颗很明显的痣，鼻尖略带一点鹰勾。笑起来的时候，很少露牙齿，脸上泛起微微的涟漪。总体来说是个漂亮中带些英气的女人。
在她的演出照片里，没有一张是穿裙子的。她的演出服主要是燕尾服、女式西装或是黑色衬衫搭配带腰封的裤子。她身材很高挑，这些服饰穿在她身上极为优雅。看着她的相貌和打扮，知音想起了从高一迷恋至今的日本宝冢歌剧团的男役们。既帅气阳光，又优雅美丽。
自从知道了这位白老师要准备音乐会，她每周一到周三的中午都会放弃午睡，去小音乐厅“偷听”。有时候门没有关，她能一窥偶像的容颜，每一次看见白老师，心跳都会加速。有时候门关了，她会趴在门上聆听琴声，如痴如醉。她每天都期待着音乐会的到来，能光明正大地欣赏白老师的音乐和美好。
整个五月，知音的心思都扑在了白老师身上。当她每次偷听完音乐会的排练，走在通往琴房的那条鹅卵石的路上时，她会闻到五月的阳光散发着栀子花的甜香。这阳光照射在道路旁的榕树叶上，有时如星光点点，有时如萤光闪闪。她感觉自己像一朵云，霞光为她搽上了粉胭脂。白老师的音乐给了她无穷的灵感，她开始写诗。她从小学起就热爱写诗，但是高中课业繁忙，便搁浅了。白老师的音乐和她所读过的书为她编织出了一个如理想国一般的诗境。
她写道:“柏拉图的理想国里没有诗歌，我的诗歌里却有一个理想国。”
她写了很多诗篇，献给音乐，也献给白老师。尽管，她对白老师的了解很少，但从那些音符里，她感觉到一种亲切、熟悉和温暖。
时间过得既快又慢，音乐会的夜晚来临了。她知道白老师的音乐会观众一定特别多，去晚了就只能坐后面了。下午五点钟，她就在演奏厅的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等待。前两排要留给学院的领导和老师。
学院有两个供正式演出使用的演奏厅。其中一个演奏厅能容纳800余人，常用于各种音乐会、大师课。另外一个规模更为宏大的演奏厅通常被称为交响乐厅，能容纳1500余人，用于外来的一些售票演出和本校规模较大的音乐会以及极优秀的毕业生的音乐会。
看着舞台上的横幅——白阳春钢琴、作曲教学音乐会——她的心紧张得扑通乱跳。包里放了面包和酸奶却胃口全无。她不理解自己此时的慌乱是出于何故。她现在的心情像极了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参加歌唱比赛的情景。
03 音乐之路
初一下学期，学校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她鼓起勇气去参加。那是她第一次有机会上台独唱。初赛那天，她来到会场，紧张到有些反胃，她害怕声音会发抖，害怕气息会紊乱，害怕歌声会跑调。参赛选手按照班级顺序，一个个上台演唱，她既期待自己上台，又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她已经学了半年声乐，父亲并不相信她能学出什么名堂，所以这次是证明自己可以走音乐之路的好机会。无形的压力让她感觉到眩晕。虽然半年来贺老师很看好她，也常常鼓励她，但是父母却认定她没有天赋，不适合走音乐。她倔强地说，对歌唱的热爱就是她最大的天赋。
轮到她上场了，她尽量用微笑掩饰住紧张，尽可能从容淡定。看着台下既是竞争对手又是观众的同学，腿微微发抖。前奏响起来时，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照贺老师课上所要求的开始吸气、发声。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第一句唱完，她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台下的同学都捂住了耳朵。“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唱完第一段时，伴奏停了，负责播放伴奏的同学示意她下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其他同学无论唱得再差都完整地唱完了，自己并没有哪里不对却连一半都没有唱完。泪水夺眶而出，她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首歌，没有问题呀！绝望感、无力感以及深深的孤独感如狂风暴雨般向她席卷而来。她没有心情回教室，在会场里哭到初赛结束。
赛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刚好碰上了担任评委的周老师。周老师告诉她，她唱得挺好，进了决赛。她更加为同学们的嘲笑感到疑惑。周老师只说是音响效果不好，但评委能听出她是学过声乐的，让她不要在意同学们的反应。时隔多年，她依然不清楚自己被嘲笑的原因，也不清楚自己进决赛是不是周老师给了人情。
初一上学期，她参加了学校合唱团的选拔，周老师负责选人。她唱完了后，周老师面无表情地让她回去了，并没有让她留下联系方式。她知道自己落选了，哭了整整一周。她告诉贺老师实情，贺老师感到很生气，学过声乐的孩子一开口就不一样，周老师太没水平了！后来，大概是贺老师帮忙，知音进了合唱团并主动担任了团长。在排练时，她表现得很突出，唱歌时表情很到位。周老师在别的团员面前称赞道:“你们团长唱歌时笑得最甜。”知音说起自己落选的事，周老师解释道:“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听，差点就错失一个音乐天才了！”
从那以后，周老师对知音有了很深的印象，所以知音认为自己能进决赛是周老师有意在帮助她。可是，自己的歌唱实力到底是好是差，她很迷惑，很茫然。
时隔多年，她依然觉得自己的歌唱道路既坎坷又可笑，荒诞不经！但一切的苦，今天终于有了回报。坐在演奏厅里，回忆着过去，又再度体会到了当年紧张而忐忑的心情。可她为什么而紧张呢？无从知晓，如同无从知晓当年校歌赛上自己到底唱得好还是差。
04 音乐会
七点，演奏厅座无虚席。七点半，让她魂牵梦绕的人终于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出现了。白色衬衫外面配了一件卡其色的双排扣西装背心，腰部细而挺拔，给人一种庄重、典雅之感。领口的花式领结，减少了一些严肃，增添了一丝温和。知音情不禁地笑了起来。白老师简单的一番致辞后，音乐会开始了。
这些曲子知音已经烂熟于心，但依然期待每一首作品。她沉浸在一首首乐曲中，幻想着自己是白老师的学生，在白老师的指导下创造出幸福的旋律。待学生们演奏完后，她最期待的两首作品的创作者登场了，全场发出了最热烈的掌声，甚至是呐喊声。钢琴音乐会的气氛比不得歌星开演唱会那般热烈，而现在掌声震耳欲聋，白老师是真的很受欢迎。
她从容淡定地坐在钢琴前，朝着观众微微一笑。这一笑很难捕捉到，但是知音刻意带了美瞳——尽管坐在第三排——只为能看清楚白老师的每一个神态和动作。钢琴声响起，知音沉醉在这首曲子的意境中，开始编织一个梦。
第一首曲子《晨光》，美得清新。乐曲一开始便是一连串的琶音，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时，溪水已经快乐地流淌。简短的引子以后，便进入了乐曲的呈示部。右手的主旋律悠长婉转，速度是Andante（行板），力度正由弱逐渐变强，仿佛清晨的太阳缓缓地向广袤无垠的苍穹爬去。当力度从p逐渐增强到ff时，它又突然弱了下来，转为了pp。强与弱之间没有任何过度，但白老师的演奏听起来却极为自然，丝毫不显得突兀。这是知音最为期待的地方，她很喜欢从最强音到最弱音的转换，这一段，时常在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响又消失，消失又回响。然后曲子进入到了展开部，这是全曲速度最快的部分。在这个部分中，有许多像是模仿鸟鸣的装饰音，主要在高音区演奏。旋律乐句简短、活泼，并且运用了复调中的模仿手法，左右手一唱一和，不知是在和谁对话。这一段知音仿佛来到了音乐所创造的清晨景色中，很明显，这是田园风光。在这景观中，知音不觉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畅快。紧接着便是再现部，这一段是对呈示部的变化再现。速度由呈示部的Andante变为了Andantino（小行板），乐思不变，但长乐句变为了短乐句。太阳已经稳稳地挂在了天空，万物复苏，一片生机，崭新的一天愉快地开始了，但曲子却要进入尾声了。尾声依然是一连串琶音，但力度越来越轻、越来越弱，渐渐地消失了。
知音从梦境中醒来，她和所有观众一起为台上的造梦者送去了最为真挚的掌声。知音不知道，她对这曲子的感受是不是白老师想要传达的，但白老师的音乐太有画面感了，让她不自觉地幻想出了刚才的场景，那场景她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
掌声渐渐消失了，第二首曲子《暮色》便开始了。这便是知音在“克拉拉厅”外听到的带有一些印象派特征的曲子。知音这才知道，这曲子叫《暮色》，难怪自己会从这曲子中感受到德彪西的《月光》和梵高的《星空下的罗纳河》。这曲子的旋律线条不如《晨光》那样清晰，乐句仿佛刻意在隐藏着什么无法言说的秘密。暮色本就充满了神秘。如果说《晨光》是富有诗意的，那么《暮色》就是充满哲学气息的。左手的音区很低沉，可以从中听出叹息的声音，仿佛是深不可测的海水在暮色下浅吟低唱。这曲子听起来比德彪西的《月光》更为凝重，当那旋律浸入耳朵时，眼前充满了一片静穆的蓝，是梵高画里罗纳河的蓝。但这曲子并不让人感到压抑，在展开部时，旋律富有了歌唱性。知音对这曲子太熟悉，在心里跟着哼唱了起来。这曲子有些浅浅的忧伤但并不悲痛，它只是在进行深刻的思索。中间的一次转调，又仿佛在探求着某些未知的东西。最后乐曲结束在了C小调。
两首曲子结束了，知音还意犹未尽，她知道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仓促。音乐会结束后，演员们在拍照，有些观众也上台和演员们合影。知音也特别想有一张和白老师的合影，可是此时白老师正被演员和观众簇拥着。音乐学院果然不缺美人，争相和白老师合影的无论演员还是观众，都美得像六月开得最绚烂的花。知音拿出化妆镜，妆容因为感动的泪水已经一塌糊涂。这么丑的自己和白老师合影只会大煞风景。于是，她就在旁边看着白老师在人们的簇拥下，笑得那么甜美。那些像花儿一样美丽的音乐学院的人儿，此时不过是衬托着莲花的莲叶。知音拿出手机，站在不会被察觉的角落里，为白老师拍了好多照片。她一直等到白老师和人群都离开了，才从演奏厅回寝室。
路上，她突然想放声大哭。她是多么地期待今天，可为什么心里却如此这般难受。还有哪里还不满足？她开始奔跑，她想用奔跑来逃避这种情绪。她反复告诉自己，今天很幸福很满足，已经没必要再奢求更多了！
05 诗歌
回到寝室，室友们也纷纷议论着今天的音乐会。她们抒发着对白老师的敬慕，还说下学期一定要抢到白老师的课。知音默不作声，她怕一开口，哽咽的声音会让室友起疑，而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难过。她匆匆洗了澡，然后躺在了床上，从回寝室到现在一言不发。室友们问她怎么不说话，她说嗓子疼。她翻着朋友圈，满屏都是音乐会的短视频、照片。不少同学都和白老师合影了，其中还有最讨厌她的人。那位同学的手还搭在白老师的身上。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知音不知把朋友圈、微博翻了多少遍。她为今天没有找白老师合影感到后悔，哪怕自己再丑，也该留个值得纪念的东西。知音回味着第一次遇到白老师，偷听音乐会排练以及音乐会演出的点点滴滴。多希望有个机会可以成为白老师的学生，可是白老师的课那么抢手，自己能幸运地抢到吗？
凌晨两点，她依旧没有睡意。窗外透进来的光，也不知是灯光还是月光，把寝室照得微微亮。不用开灯，也能看清周遭的环境。知音起了床，开了台灯，翻开一个封面印有紫罗兰的笔记本，开始写诗。夜晚，是她大脑皮层最活跃的时候。空气里传来室友的鼾声。白老师，应该也休息了吧。在整个世界沉睡之时，便是缪斯女神埃拉托从她身体里苏醒之时。诗歌的灵感化成一股清泉，从脑海奔流至笔尖，最后汇聚到纸上。她把今日所有不知名的情绪幻化成诗的语言，倾泻而出。
比起月亮，
我更愿意是一只萤火虫，
凭借自己发光，
而不指望太阳。
玫瑰对爱情说:
“我为取悦自己而美丽，
虚伪的情人却强行将我撷取，
让我成为你的祭品。”
希帕蒂亚！
你是活在一千六百年前的我的姐妹，
唯有真理能获取你的芳心！
是谁杀死了你，
将你毒打，
将你凌迟？
我从古希腊而来，
我是柏拉图的第十位缪斯。
当世界的真相被揭开时，
我便深刻地爱上了你！
……
她的头脑越来越清醒，清醒到她开始出现幻觉。她仿佛看到一轮红日从水平线上升起，把天边的云彩染成了绚烂的金色，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几艘小船若影若现。她看清楚了，脑海里出现的是印象派画家莫奈的《日出》。她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笑容。渐渐地，画面不见了，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句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她仿佛置身于诗中景色。她知道自己此时是醒着的，可醒着的人也会梦游吗？她内心忽然感觉到无比欢心雀跃，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这种幸福夹杂着孤独，没有孤独，这幸福也不复存在。
已经快6点钟了，她在诗歌与自己的幻想中愉快地度过了夜晚。阳光照射进房间，同她的目光一起闪烁出了一串音符。她走到阳台，去迎接朝阳。此时的阳光是最友善的，它温柔地向这世界表达出最为真挚的爱意，这种爱意是最美好的。它默默地用自己的光和热去亲吻世界上的一草一木，它没有占有，它只有祝福。它不像正午的太阳，刺眼毒辣，像是要吞噬一切，把整个世界占为己有。它也不像黄昏的太阳，黄昏的太阳像一个老者，它爱得太累了，它无能为力了。它只能用最后的余光将仅存的爱奉献给世界，然后慢慢地死去。它爱得太沉重，太悲壮，太过于牺牲自我！知音希望自己可以像朝阳一般，为所爱的一切事物散发出祝福的光芒，不占有也不牺牲。
06 作弊
期末考试将至了，知音把心思转移到了学习上。对于白老师，她只希望在放假前还能见她一眼。教室，图书馆，琴房，三点一线，这次期末一定要拿到奖学金。在她复习到有些疲惫时，她会看看白老师的微博。她相信白老师一定是付出了很多努力才能像现在这样耀眼。她想成为白老师的学生并且得是优秀的学生。上学期期末排名不够理想，如果想得到奖学金，哪怕三等奖学金，这次期末也得排名前五。
知音是认认真真复习的人，但她的室友们却想着怎么蒙混过关。
知音复习完回寝室，问道:“《中国民间音乐》背熟了吗？”
《中国民间音乐》这一科的考试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民歌演唱考试，第二部分是笔试。
许筠惊讶地说:“啊？这个还要背呀？老师不是发了复习资料吗？缩印一份不就行了吗？”
缩印，是最为常见的作弊方法。有些科目，老师会将考点发给学生们。有的学生懒得背，便去打印店将复习资料缩印在巴掌大小的纸张上，考试时悄悄拿出来瞄。上学期就有一些同学采用了这种作弊法。有的被老师没收了作弊工具，也有的侥幸过关。
“算了吧，我怕被发现。”知音说。在作弊上，知音确实胆小。
上学期，大家第一次参加大学的期末考试，很多科目都不知道该怎么复习。像《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这样的公共课，平时极少有人听课，老师也不给学生们划重点。一本书内容非常多，知音怎么也背不住，最终选择了作弊。她和室友们都将手机带入了考场，考试时就悄悄用手机搜索答案。知音每一次拿手机都心惊胆战，一边防着老师一边看着手机。每当老师朝她的方向走来，她就吓得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抄到几道题。老师走向了许筠，许筠却浑然不知。等许筠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吓得掉在了地上。老师捡走了她的手机并警告了大家。第一次发现作弊收缴作弊工具，第二次发现则做违纪处理并取消该科考试成绩。当知音看见许筠落网了，再也不敢看手机了，只能硬着头皮瞎编。做完了立刻交了卷，因为她怕再多待一会儿老师会发现她藏在羽绒服下的手机。尽管这门课还是过了及格线，但是她决定了再也不作弊了。做贼心虚的感觉很难受。
这并不是知音第一次作弊。知音第一次作弊是在小学一年级期末考试时。那天她既忐忑又兴奋，因为她语文成绩很好，她要拿一百分。可是做听写题时，“吃”字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写。她正着急得东张西望，却瞄到了前排同学的试卷，刚好看见了“吃”字。试卷做到后面某一题时又遇到困难了。那道题是把给出的几个词语连成通顺的一句话。她本来想出答案了，但一晃神又忘了，再想出来的答案就不对劲儿了。正巧，前排的同学也做到了这道题。监考老师正站在前排的旁边，看着他的试卷，悄悄地告诉他正确答案。知音听见了，赶紧写了下来。
语文顺利结束了，下一堂是数学。有一道题的题目是“20包含了几个1”，答案是“20个1”。这道题知音会做，但旁边的几个同学却小声议论起来了，正好这时唯一的监考老师出去了一会儿。同学们的议论声大了起来，最后讨论出了正确答案，大家集体作弊了！
知音第一次参加期末考试，“作弊”贯穿在了整场考试中。如果说一年级的小朋友对“作弊”没有正确的认识，情有可原，那么那个监考老师呢？知音不知道她和那个学生的关系，但是她明显没有起到“监考”的作用，更没有负起“老师”的责任。
知音还有过更恶劣的行径，也是发生在小学一年级。知音的数学成绩不如语文，第一次测验98分，第二次还是98分。当她看到身边的同学考了一百分时，一个邪恶的念头产生了。她把她原本做错的题改正了，然后跟老师说这道题做对了的。老师以为自己误判了，便给了她一个“100分”。知音撒谎了！坐在前排的旭旭知道知音撒了谎。尽管她没有告诉老师真相，但她质疑知音的眼神和话语还是让知音羞愧万分。其实旭旭也在某次考试上和同桌交换过答案。
作弊是人天生就具备的技能。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人们都会作弊，在有约束的情况下，人们会抱着侥幸心理去作弊。大人和小孩都会作弊。即使是监督你不要作弊的人，自身都在作弊。在未来的很多年里，知音都有过作弊行为，尽管屈指可数。但是，大一上学期经历过那种胆战心惊以后，她再也不想作弊了！
所以，这次期末考试，知音踏踏实实复习，丝毫不考虑作弊的事。许筠发明出了更高超的作弊法。她将《中国民间音乐》的所有考点全部打印在了一张A4纸上，芝麻般大小的字密密麻麻地堆在纸上。但内容并不是杂乱无章的，是经过她特意排版设计的。只见她将A4纸裁成了4个长条，拿出一个长条，像小孩儿折扇子一样，折成一沓，其他三个长条也同样折成小沓，然后再将四沓用胶布黏起来。握在手里就像一本十分小巧的口袋书，只要将其放在食指和中指处，大指便可以翻页，比传统小抄方便得多。许筠用了好几个晚上才把要考的内容全部做成口袋书。有这功夫，知音早把考试内容背熟了！
《中国民间音乐》被安排在周三早上八点半。头天晚上，寝室里窃窃私语。
“我们明天早点去占座位吧！”许筠说。
“是应该早点儿去，今天考英语就是去晚了，坐在后面那几排的都抄到了！”吴瑕附和道。
作弊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占据有利座位便是地利。教室的座位总共8列8排，中间四列是靠在一起的，最有利的位置是第三到第六排的中间两列。因为前后左右都有同学遮挡，不容易被老师发现，就算被怀疑，也有时间处理作弊工具。
寝室的三个人都在商量谁坐哪个位置。知音无所谓，坐哪里都可以。知音并没有说自己绝对不作弊，也没有表现出已经复习妥当。前者是因为她不想故作清高，后者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背住的会不会考。
大伙儿商量第二天6点起床去占座。第二天，4个闹钟同时在6点钟响起。知音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看看室友们似乎还没有起床的意思。她问大家还占不占座位，在倦意中，大伙儿似乎想放弃“地利”这一重要因素。上周专业技能考试时，大伙儿5点就起来抢琴房了。看来，还是没把《中国民间音乐》放心上。
“要不你去帮我们占吧……”吴瑕的声音因为困倦而模糊不清。
“是你们说要占位置的，我一个人也占不了这么多！不去的话，我上来睡了。”
“好，我起来了！”许筠说，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可占座明明是她的主意。睡眠呀，果真是无敌的！
许筠起来后，吴瑕也起了，唯独杨煜还赖在床上。许筠叫了半天，杨煜支吾乱哼了几声，还是不起。于是许筠爬到了杨煜床上将她的枕头和被子全部抱走了。知音和吴瑕都笑了，杨煜揉着眼睛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一样，愣愣地坐在床上，嘴里直哼哼，最终还是起来了。室友，总是要齐心协力的。
不到七点，四人便来到了考场，果然她们是来得最早的。许筠走向她为自己计划好的位置，到那儿一看，桌子上贴了张纸条“此座位已占！”
“哪个龟儿子占的！”许筠恨恨地骂道。
其余三个人也发现自己想坐的位置被占了。不少同学为了“地利”，头天便来踩点“预定”座位了。
无奈，四人只好另找相对有利的座位。许筠坐在了一个理想位置上，她让知音假装监考老师四处巡视，看能不能发现她在翻小抄。知音如实说不能。许筠安心了，便在第七排的中间位置上坐好了。杨煜坐在了许筠旁边的位置上，吴瑕去了第二排的中间位置上。她们的座位前后左右都有掩护，再没有更好的座位了，都被别的同学占得差不多了。知音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上，如果作弊的话，很容易被后面的监考老师看见。
坐下后，知音把知识点在脑海里过了几遍。8:30准时开考。浏览试卷，知音成竹在胸，全是自己背过的。知音对答如流，半个钟头便答完了所有题目。只要认真背了，题目一点儿也不困难。她看了看坐在前面的许筠。
许筠几乎一点也没背，全部寄希望于小抄。因为对内容不熟，看着陌生的题目，她根本不知道在小抄的哪一页上。每一道题都要花很长时间去找，字印得又极小，看不清字时便要将小抄拿近点，可还要防着监考老师。当监考老师路过她那一排时，她总要哆嗦一下。坐她旁边的杨煜见她面露难色，想悄悄告诉她几个题的答案。杨煜也带了小抄，但她好歹背过几遍，对有些题目很熟悉。两人交头接耳了一阵，但监考老师吭了一声后，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可以提前交卷，知音在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十分钟时就交卷了。她瞥了一眼许筠的卷子，还在做第一页。知音交卷后，走出考场倍感轻松。果然把知识记在脑子里比写在小抄上有用。
《中国民间音乐》考试结束了，许筠虽然没被抓到作弊，但这场考试对她来说太难熬了。不过她依然没放弃她的作弊神器。只是她决定弊要做，但背还是得背，至少知道该往哪儿翻。
知音去了图书馆，还有最后一科考试了。图书馆人很多，她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她班上的同学。他们正窃窃私语，知音坐的位置能听见他们在讨论作弊。下一场考试的监考人员有两个，一个是学院老师，还有一个是他们认识的研究生学姐。学姐监考肯定不会那么严，一定会掩护大家。他们越聊越投入，其中一个女生说:“连弊都不会做的人还能干些什么？”知音听得真切。作为一名大学生，作弊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这项技能要比学识更容易让人交到朋友。
人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势必要作一些弊的。没有人可以做到在任何场合坚决不作弊，只有次数多少、危害大小之分。知音不愿在期末考试时作弊，因为比起作弊认真复习更能取得好成绩。她真不太擅长作弊，也真不太擅长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生存。但是，总会有作弊行不通的时候。不过，有真才实学却不懂得投机取巧的人大都被遗忘了。
考完了所有科目，知音松了口气。暑假来临了。
下章预告:
知音的原生家庭有怎样的矛盾？
涉及话题:歌剧/女权/婚姻制度/原生家庭
最近有读者提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特意描写女主二（白阳春）的美貌，以及女主一（俞知音）化妆的行为。我对于“10bt”以及“服美役”等概念是在今年才了解到的，而小说截稿于2021年1月1日。虽然我写作时并不了解“服美役”这样的概念，但是整本小说中的“美”都是以女性视角出发的。即从女性的角度去写，在男权社会下，美貌及化妆所带给她们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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