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秋之后驱车开往半山别墅的公路就染上了肃杀的气氛,枫叶在一周前早早凋零,车辆驶过卷起的风将落叶裹挟拽着往前飞,轮胎碾压之后脆生生的断裂声仿佛也像是悲泣,夜幕来临的甚早,保姆车后座的女人垂眸静默,对窗外的惨案充耳不闻,车厢里的灯条温暖,打在那张凌冽的容颜上也没了温度,梅洛总裁唇线宛若万年玄冰刻出的裂缝,纵使再完美的容颜也被冰封进了冷漠之中,唯独印在车窗上的轮廓还有些温润的人味。
车停在院子前时,老式洋楼已被悬于天空的雷云压住,深秋伴随着雨季,总是好端端的晴朗天气转脸就翻了脸,别墅背靠山林,风一吹过就成了呼啸,大雨将至时空气也潮湿了许多,惹得人心情不悦。司机将车门拉开,白金开叉礼裙裙摆下一双腿落地,凯莎的金色发丝被风吹起,眉心不可闻见的轻皱,深色金属大门前只有管家一人来迎接,这空气里的湿气便越发让人不悦了。
“小小姐等了您吃晚饭,久未等到耍了点脾气早早睡下了。”老管家察言观色,微微躬身让步落后一个身位跟着家主往里走,庭院里的花败得差不多了,许多都是从老宅那边移过来的,搬家的时候凉冰偏生耍起脾气要这满院子的花,管家劝了她半天到了半山别墅重新种新的便好了,凉冰仍念着莫名其妙的旧,于是移过来的花太娇弱也就全死了。
凯莎的礼裙修身,裙摆也就堪堪垂落在地上,走动间一双长腿隐没于开叉的裙边,即使是夜幕微临的情况下,庭院里唯一活色生香的事物也只可能是家主,凯莎的美貌从不会有人胆敢质疑,眼下听着管家的细语她也没有分毫的温和,只是闻言凉冰早睡了,眉眼里流露出淡淡的狐疑:“她最近一段时间睡得都早?”
“不太清楚,但自从若宁小姐来了家里一次后,小小姐就不爱多往楼下走动了。”
凯莎兀自停下脚步,风声呼啸着传到远方,院子里衰败的花儿更显可怜,像是被主人遗弃一般,连最后的生气也所剩无几了,她垂着浅色的长睫轻声问:“若宁来过?”
管家似乎也很诧异她这么问,沧桑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些慌张:“是不该放她进来吗?您说会有人来取文件,我没阻拦。”
“没关系,只是鹤熙应该和我说一声才对,凉冰见了若宁?说了话?”
“只是打了声招呼,我去给小小姐倒咖啡的时候是她们二人在客厅呆了一会,回来时若宁小姐就走了。”管家察觉自己做错了事,只能停在原地如实回答。
“下次除了彦,不要让闲杂人进来。”
吩咐管家将茶泡好端进书房后,凯莎便上了楼直奔书房,她与鹤熙有几日没有联系,这个点在大洋彼岸的鹤熙应当是起了床的,是该通个视频的时机,有些事的界限鹤熙不该不清楚,既然知道要顾忌自己,也得多上点心顾忌凉冰。可是等她推开书房的门见了里面的场景,却兀得沉下了脸。
降了温后早早开了暖气,书房的温度更是高一些,三米挑高的深色书柜前也是同色系的书桌,因为半月前搬过来时鹤熙临时出国,彦一人难顶大梁,凯莎只得回去坐镇一段时间,从老宅带来的书都在箱子里,她不开口管家也不能乱动书房的陈设,于是就一直没有摆完书柜。而现在从箱子里和书柜上拿出的书都随意堆在桌边,房间里omega的味道很重,还掺杂了浓浓的酒味,书桌后凉冰歪歪的窝在宽大老板椅上,见她推了门便虚着眼皮看她,一张苍白巴掌大的脸泛着病态的嫣红,眼波也空空没有情绪。
“你就这么等我回来的?”凯莎伸手按了灯的开关,一声脆响冷色灯光照清晰了书房,金发的alpha身着高定礼裙,身材婀娜优雅,容貌宛若天神,天生疏离的语调染了一丝严厉,遥遥与像个酒鬼般落魄的黑发女人对视。
只是半月未见原先养得丰盈些的omega似乎又清瘦了很多,凉冰手边倒了两个空威士忌瓶,暖气开的高她还穿着睡觉才穿着的长裙,一条细白的手臂垂在椅边,alpha踱步过去时看见她左手还拎着半瓶酒,说是像酒鬼都低看了酒鬼,浅金色的眸子扫过那睡裙下臃肿的腰身,又回到酒鬼瘦削的下巴上,凯莎眉峰再一次皱了起来。
“咚”一声,酒瓶顺着无力的手掌脱落,淡金色的液体迅速染深了脚边的地毯,凉冰虚虚闭上眼皮,歪靠着老板椅的扶手,没有丝毫回应,印在年长一些的alpha眼底成了刺,空气里的味道晦涩妩媚,是年轻omega久违的受伤气味。
凯莎定定的审视她许久,随后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窗外已经开始落雨,势头猛烈的风裹挟着雨水砸进书房,温度急剧下降,窝在老板椅上的omega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年长的alpha看在眼里,却不动神色转身从书房离去,似乎不想耽误更多的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书房厚重的门重重阖上,一切又恢复平静,只有窗外的风雨声提醒醉酒的人刚才一切不是幻觉,凉冰猛地站起身掀翻了桌上的书,放在手边没用上的威士忌酒杯被抓起来重重砸向桌上的相框,玻璃碎了一地,她手腕上也流出殷红的血液,滴落到碎片下保护很好的相片上,染红了青涩凯莎那张泛着微笑的脸,鹤熙在穿着学士服的凯莎左手边,而凯莎身后站着另一个红色头发的女性,镜头只在乎了alpha的貌美,却也精准的抓住了鹤熙和她身后的女人望向她的眼神。
凉冰手腕打软趴伏在桌子上,不在乎手上粘腻的鲜血反馈的异样,她盯着相片里美若天神般的长姐,埋入脑海的记忆伺机而动着要撕扯她被凯莎养的快要长好的伤口,让人窒息的占有欲像跗骨之蛆般啃噬情绪,而这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强烈的情感波动。
若宁,凯莎第一个床伴,也是唯一一个凉冰认识的床伴。
一个为了权势和美色不择手段的烂人,一个忠心耿耿的舔狗,一个少年凉冰眼里的眼中钉。
“没什么不好的,一个不会发情的beta,知根知底的平庸但忠诚的下属,如果你姐姐需要一个发泄对象,这绝对是个最好的人选。”鹤熙曾经笑吟吟的向她解释那两个人的关系,当时的凉冰也只是恶毒的想拽着鹤熙一起不好受,呛着鹤熙做狗做习惯了,竟能为喜欢的人着想到这个地步。
“她总不会骑到你我头上的就行了。”
谁和鹤熙是“你我”,又凭什么说着这种话来宽慰她?当年的凉冰还没有那么真切的恨,只可惜鹤熙虽然不是好东西,也赢在了不是好东西,若宁动谁的心思也不敢动到鹤熙身上,而她算个什么,也不过是个嫉妒到面目全非而手足无措的未成年少女,哪里有的鹤熙的底气。
被贱人骑到了头上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她而已。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依旧是那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小女孩,她不过是被圈养在高阁的金丝雀,竟堕落到以为凯莎给她的这一隅天地真的是世界该有的模样,没了凯莎在身边安抚,这情绪就成了无法缓解的毒,蔓延心骨一点点的想要她的命,冷意顺着窗户的风雨簌了进来,凯莎离开之后这不大的空间里温度降得越发明显,连带着寒意顺着脚掌往上爬,如同密网般笼罩着她原本还算温热的心。
书房的门再打开时,伏在书桌上的凉冰朝着门口砸过手心的玻璃碎片,那碎片染了血落在凯莎脚边,穿堂风呼啸,omega的喘息也微弱掺杂其中,凯莎已经换上了一套居家服,白色雪纺衫的袖口挽到手肘,碎金般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凌厉的轮廓,裹挟着势头更大的风雨清冷开口:“你酒疯撒的不小。”
被圈养的omega哪有半分三十岁该有的模样,还是任性冲动的小孩子,凯莎沉着目光看着脚边的玻璃碎片,酝酿着如窗外天气一般的阴沉心情,定了定神向书桌走去,“你别过来!”凉冰呵斥住她的动作,再抬眼仿佛受了伤的母兽,“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落在她耳里的质问其实并无气势,反而有一些示弱的意味,凯莎在她面前几步停下,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宛若神祇。
凉冰的脸色红润得吓人,黑发之下薄薄的肌肤上沁出不合理的汗渍,整个人仿佛刚被窗外的雨浇过一般,她唇线抿得用力而变苍白,似乎用尽了力气去克制愤怒,毕竟对她来说如果这时候像个弱势的金丝雀一般撒泼,真的就什么都不是了。凯莎静默的站在那里而已,高贵优雅的冷香便淡淡弥漫,那些日子里没日没夜都包裹住她的味道熟悉得很,却没有了半分教人安心的气息,一晃多年似乎凯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而她只是换了种方式垂死挣扎。
年长一些的alpha语调清冷:“你想听什么?”像是看着孩子哭闹的冷漠家长一般,理智又自持,而凉冰恨极了这个态度。
想听什么?想听什么就会真的对她说什么吗?窗外风雨急骤了起来,屋内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在互相对峙,分明应该是久违后的相聚,如今气氛却将至冰点,凉冰受伤的右手抓起桌子上的相片:“你说我想听什么?听若宁回忆怎么在生日宴上羞辱我?听她回忆怎么帮着你一起关心叛逆又不上进的小孩?你明明知道我讨厌她,为什么又让她出现!”越往后说她便越控制不了情绪,竟违背了本意的哽咽了起来。
“你确实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凯莎打断了她带有颤音的哭诉,不顾失控的人声音里的锋利一步迈过去,单手就握住了凉冰的手腕,然而omega挣扎着撕碎了那张颇有纪念意义的合照,相片碎片被凉冰挥洒在她面前,凯莎微微后仰了几寸躲开鼻尖落下的碎片,垂眸便看见脚边某块碎片上若宁憧憬又富有热情的目光——这倒是让她回忆起了某些过往,年长的alpha眉眼生冷了几分,似是顾忌了女人的身体,拉扯之中便拽着人抱紧,微微弯下腰手臂穿过对方腿弯,倒是轻松的将人抱了起来,凉冰只是推搡了几下,发现这个动作毫无意义之后便没了声息,斜斜靠在她领口的位置,像是孱弱的小猫偶有的乖巧。
凯莎抱着不安分的人回到卧室,卫生间里还有簌簌水流声,omega身上的酒精味很重侵染了凯莎身上清冷的海盐香,这味道可着实不怎么美妙,从书房离开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卫生间的浴缸放了热水换好了居家的衣服再去对付凉冰,把人这么强制抱起也就是想直截了当的给凉冰醒醒酒。凯莎这么想着便在浴缸边将人不顾轻重的放下,凉冰狼狈的被摔进浴缸中,温热的水四面八方袭来,睡裙沾了水便包裹在身体上像是某种枷锁束缚住了行动,她吃了疼失神挣扎了几下,捏住浴缸边沿的手背因为手掌用力而青筋显现,挣扎间水花落在头上脸上,湿透了的发丝毫无优雅可言的黏着在脸颊上,晃神中她听见凯莎轻轻道:“等你冷静下来,再好好和我说话。”
也就这么一瞬间,原本的慌乱挣扎停了下来,凉冰低下头一动不动,六个月的身孕让她腹部臃肿难看,想蜷腿抱住自己也成了奢望,于是便自暴自弃般这般狼狈的坐着,任由脸上的水珠慢慢往下滴落。凯莎在她身边站了一会,那视线从她头顶落到水面之下,扫视一圈后便转身离开浴室,空气里alpha特有的侵略味道消散开,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若是凯莎愿意再呆久一些,没准能看见刚才张牙舞爪的怨妇后来落魄的模样,浴缸的水面缓缓归于平静,凉冰泡在水中也似乎成了雕塑,极致的安静中捏住浴缸边沿的手指越发用力,最后宁静被微弱的啜泣打破,那哭声越来越无法掩饰的时候,凉冰跪起身一把拽开了花洒的开关,热气缭绕里水声越来越大,借着花洒的动静放声呜咽起来。
管家送茶时打开书房的门,被里面乱七八糟的样子吓了一跳,最后还是习惯性的把那些冒出脑子的疑问压回肚子里,身后卧室的门被打开,换上居家休闲装的alpha浑身清冷的气质,仿佛一切正常:“给我就好了。”她身后没有凉冰的身影,而管家注意到向来对形象十分注意的凯莎雪纺衫袖口卷起,隐隐有深色的水渍,这摆了明是某种不好的讯息。
接过托盘时,隐约能听见浴室里有哭声,虽然凯莎接托盘的手十分的稳,老管家毕竟还是眼看着二人长大的,动了恻隐之心,便往里看了看,思索后慢慢开口:“小小姐身体不好,怎么又——”
“无事。”凯莎打断他的话,美得不近人情的脸已经没染上任何情绪,老管家在她要关门时语气颇急道:“她许久没这么哭过了,我是听不得,您动动神,总不能再和十几年前似的,再哭走了不回来!”此话一出就像是揭了龙的逆鳞一般,本该绝口不提凉冰当年的一走了之断绝联系,如今失了言倒是没轻没重的全说出来了。
果然,凯莎粉致的唇抿紧,浅金色的眸子如鹰準般锁定老管家失言后略带悔意的脸,记忆却像是被针戳破的沙漏,星点的砂子流淌,剐蹭得神经有些疼。再哭走了不回来?她眸色深沉蓄满了不为人知的情绪。
用淡漠的眼神打发走了管家,凯莎转身在放有装饰品的玻璃柜上放下茶具,白瓷茶盏里倒上了清茶,茶香四溢,这甘甜的清香里却让凯莎嗅到了一丝苦味,浴室里的呜咽声渐渐小了,她端着茶杯静静站在浴室门口,回忆却被拖拽着在脑海里隐现。
“你说我想听什么?听若宁回忆怎么在生日宴上羞辱我?”十四年的时光,这句话从凉冰口中说出来时,还是有不真切的感觉,凯莎的记忆里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成了凉冰刻进骨子里的憎恶来源,如果当年她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缺席凉冰那些重要的日子,如果当年还愿意从私立学校回家办生日宴的凉冰能在一片闹剧里等到她的安抚,或许就没有后来离家出走十多年老死不相往来的戏码了。
修长指节叩在茶盏上,凯莎为这无端的愧疚情绪感到困扰,似乎越是纵容凉冰,往日里那些她认为稀松平常的事情都成了罪过,她便越能为凉冰降低底线,越是觉得——她该再心软些。
浴室的声音最后归于宁静,凯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要凉冰清醒也让她清醒了二十分钟,再泡下去总归是无用功,像是对自己的自我限制得到了解封,她随手放下了空空如也的茶杯便推门而入。
热气熏得久了浴室里都是雾气,乍一进入雾气便蒙了视线,酒味早就散了许多,留下的只有凉冰身上的味道,隐秘又妩媚,如同收敛了张扬气质的本人。
雾气里一道人影站在镜子前,睡裙湿漉漉的丢在白嫩脚边,还往下淋水的黑发披在瘦削肩头,水珠顺着光裸的脊背凹线往下流淌,凯莎对着满眼春色也只是沉了沉眸色,伸手抽过宽大的浴巾从后面整个将人包裹住,只有手臂环住凉冰小腹时,才能察觉胸前的omega已经是个为人母的女人而不是那个叛逆不听话的女孩了,凉冰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因为靠得近那水珠浸湿了凯莎雪纺衫的领口,湿濡的触感换来肌肤的冰凉,凯莎皱了眉将浴巾多裹紧了几分,却还是没有松手。
镜面的雾气随着浴室的门打开在逐渐散去,凉冰无声的沉默像是某种角力,凯莎抓起她的手拉紧了围在胸口的浴巾,自己退开一步,没有找毛巾擦拭胸前大片潮湿,反而将惟一的一条毛巾盖在了凉冰头上。修长的手掌有些生疏的揉动,几个呼吸间就将还往下淋水的发梢揉干了,也只等了发梢干了之后,她才抬头望向早已干净的镜面——
凉冰生得便温软些,不同于她天生长眉入鬓的锐利,整个人从小到大都是漂亮omega的模样,她是一双狭长斜飞的吊翘凤眸,眉宇压眼便呼吸间流露出威严,而凉冰生得一双含情桃花眼,眼尾下垂时而泛着殷红,无端便惹人垂怜心动;她鼻梁高挺鼻尖微翘,一双薄唇镌刻好了弧度,分毫不差的勾勒了公式化的精致,而凉冰鼻尖圆润,唇珠饱满,一双猫唇不笑似笑,素颜朝天也像是名贵的家养猫儿。偏生截然不同的气质,可细看却依旧有几分骨相上的神似,凯莎看着凉冰低垂的眼睫,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她不喜欢凉冰那些奇奇怪怪富有侵略感的妆容,也不喜欢凉冰媚视烟行的模样,可她这么站在凉冰身边,却莫名透过相似的眉眼看见了十多年前稚嫩的彼此,看见了丢在记忆里鲜活温顺的妹妹。
只是刹那的念头,却让手上的动作无法继续。
毛巾丢在了脚边,凯莎也垂下了眼,凉冰这幅乖顺的模样毫无诚意,有古怪的情绪升腾到胃部,又因为凉冰眼角未干的湿意上升到了喉咙,饶是做惯了掌权者的凯莎,也抓不住这奇怪的感觉,她只得柔和了气势,温声开口:“不说话了?”细听后或许会察觉到她早已不再动气,凉冰作天作地作到最后,不是如她所料吃尽了苦,反而是她愈发习惯了,反复无常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怨气,不可理喻的行为,十三岁到三十岁的凉冰,唯一的不同是她在改变。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侧,omega偏了偏头,凯莎皱眉伸手捏住了她尖巧的下巴,凉冰不抬眼被她捏着正视彼此,再开口时呼吸里的酒精味已经淡了许多:“酒醒了,不闹了。”这声音哭完还有些哑,刮得凯莎松了眉头,本该是满分的回答,却莫名差了些,凉冰会老老实实认错?若是认了才错了罢,错到日头西升,错到她会不知所措,所以这不过是另外的反抗方式。
“我困了,先去睡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凉冰扬了扬下巴挣脱她的桎梏,乖顺的裹了裹浴巾,“撕碎的合照,明日我找人去给你补一张,不行我去找鹤熙要她那张,赔给你。”
凯莎手一松,人就要脱离胸前转身走了,出于本能行动,凯莎眸色微冷伸手钳制着凉冰后颈,一拉一拽将人重新桎梏在身体和洗手台之间的空间,凉冰细细喘了一声,又抿紧唇不肯发声,终于有一日凉冰不再任性,凯莎却没从自己在镜子里的脸上找到任何满意。
“你重新说一遍,在书房要说的话。”她双臂撑在洗手台上,凉冰隆起的小腹贴在她裤腰处的衣料上,雪纺衫领口湿了一片,透过衣料能看见她优雅的天鹅颈下精致曲线。凉冰的呼吸就洒在那处,这么一看似是烫了眼睛,瑟缩着一排长睫抖了抖,执拗的抬起了头,正对上她垂下的金眸。
眸色里只印着一个人的影子,填得满满的,也没有深不可测的疏离,温和得不切实际。
凉冰无意识伸手拽住了她衣摆,张了张唇,最后又把话吞了回去:“我把书房弄得一团糟,明天我会好好收拾。”
也就是瞬息,如雪山般清冷的气息压上了重重的阴沉味道,像极了屋外暴虐的风雨,凯莎即使看见满屋狼藉和酒醉如泥的凉冰也没有露出分毫情绪,此刻却被莫名的东西压住了修养,凉冰错开了黑眸。
在僭越的底线上她早已没了分寸,凯莎喜怒无常她也认了命罢了。
后腰和臀尖被突然托住,下一秒凉冰坐在了洗手台上,原先的身高差逆反了过来,换她低头去看凯莎。她伸手撑在了凯莎肩头,沉默中听见凯莎压着嗓音低声询问:“只有这些?”似乎当了真一般的哄不识相的孩子。
只有这些?还要说什么?凉冰猛地红了眼,她的手拽上雪纺衫的衣领,拉扯间凯莎领口的扣子被扯断露出苍白如玉的锁骨线条,而凉冰眼里没有这些,她定定的瞪视着那张宛若天神般的美丽面容,可想开口没了酒精支撑,又全似黄连般堵在喉咙,僵持到了最后也只变为一句:“我讨厌若宁。”不了了之。
凯莎没了声响,金色的眼眸看着她像是端详,在这样的目光里凉冰败下阵来,低头看着自己浴巾下臃肿的腹部,攥紧凯莎肩头衣料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甚至让凯莎感到了些微的疼痛。
“就这样。”
“就这样?”alpha的眼瞳掺了碎金的光,在那迷人耀眼的碎光之下,是翻腾着的情绪,被压在一如往常的克己之下不得喘息。
像是被折断了双翼的金丝雀,疼痛之后只剩下本能的温顺,凉冰终于乖巧了,凯莎却走了神。
“若宁现在是鹤熙的人,受处置之后我将她安排在国外,或许鹤熙另有安排才回来,我已经和鹤熙通过电话了,这是个意外,你不会再看见她。”实在是难得,凯莎愿意低声细语说完这么多的话,言语之外都像是在解释,然而这对凉冰来说并不算是宽慰。
于是凉冰延续着沉默,凯莎看在眼里,那双薄唇示弱似的又慢慢启合:“你十六岁生日宴上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听鹤熙说了,若宁对你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所以她应得的,被流放海外。”
那这算宽慰吗?凯莎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凉冰徒然失了力,松开手掌忘记了情绪,却没注意长姐眼底沉甸甸的克制。
等她再抬起头来,眼底又蓄上了憎恶:“大逆不道的话?鹤熙就这么和你说的吗?那些说我一无是处,对你来说就是负担和累赘,说我像是个让人悲哀怜悯的寄生虫,除了攀附在你身上吸血,还指望我对你那些肮脏不堪的情感能得到回馈,说我活该不配得到你分毫关注,那些话都被鹤熙吞了吗?还是若宁就算犯什么错你都对她念着旧情?就因为你养着她,你让她陪着你,无论是工作还是发情期,她就该得到这些宽容和偏爱?”
“你让若宁陪着你三年,我算什么?如果今天肚子被弄大的人是若宁呢?是任何一个有生育能力能给你生孩子的其他人呢?这些话你又要说给谁听?”
那双下垂眼因为强烈的愤恨洇出触目惊心的红,只是在眼眶里的泪却为了最后的尊严终是不肯掉落,言辞狠辣之下她失控的语调却在颤抖,她已经三十岁了,为什么还会在凯莎这幅温柔走心的模样下被骗出这么多情绪,难道就是活该她这辈子对凯莎爱不得恨不得?
本就哭了一场,这番话说完,又染上了哭腔,往日骄纵死性不改的人连喘息都带着颤音,凯莎本因为最后一句话而不好的脸色变换几番,最终却还是忍下了脾气,她看着凉冰这幅落水猫儿的模样,心口的气郁也提不上来,只有凉冰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不知所措,这种因为顾忌而无法作为的无力感过于陌生,她只得伸手再次捏住凉冰下巴,指尖用力固定了不想和她对视流露出弱势的人,抿紧的唇松了松也只是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警告来:“注意措辞。”
“若宁是个好下属,不会主动进入发情期的beta对我来说没有困扰,仅此而已。”她顿了顿皱着眉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然而凉冰并没有接受这像是道歉一般的说辞,领口被拽紧,陷入古怪情绪的凯莎没过多反应,凉冰素白的脸凑了上来,猝不及防的胡乱咬住她下唇:“不会主动进入发情期的beta,又有什么意思,你把她留在身边三年,我呢?如果是因为发情期困扰到你了,那我为什么不能去找鹤熙?还是我应该最好去和卡尔厮混!”
这个想法简直大逆不道,凯莎兀自紊乱了气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气结,捏紧了凉冰的下巴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压下去的眉眼生冷:“凉冰,不要再提卡尔,也不要把主意打在鹤熙身上——”手掌上染了不知何时落下来的泪,孕期情绪不稳定的omega竟也有能让她情绪不稳的时候,凯莎眉心嵌了深纹,像是面对这样的妹妹不知所措。动怒也只是在听闻凉冰说出要去找鹤熙和卡尔那一瞬而已,可只那一瞬险些让她刻在骨血里的优雅被暴虐本性抛诸脑后。凉冰称她为独裁者,却不知她早已收敛了太多。
那些从未诉之于口的荒唐爱意因恨意才说得出口,凉冰似乎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一般,明晃晃的告诉她曾经最深藏的心事,没有自尊和面子那些东西作祟,也抛下了那些在外流浪的过往,拽着她用最不喜欢的方式坦诚相对。
然而,染了唾液的唇瓣恢复了些血色,凉冰的眼眸因水汽发亮,唇瓣更是红的发亮,不再用着讥讽口吻插科打诨的态度惹怒她,却扒开了伤口让她看,这副模样脆弱又可怜,明明是她最不齿的模样,却真实得宛若隔世。
凯莎听见自己绵长的呼吸被打破,然后——“如果不是因为我怀孕,或许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管我是和卡尔复合,还是遇到一个喜欢的alpha在一起,应该都比我现在这个样子好。”
“你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凯莎。”
等凯莎反应过来凉冰在说什么的时候,向来引以为傲的自持和冷静都成了笑话,她掐着凉冰下巴的手指用力发白,捏得凉冰眉宇之间流露出痛意,alpha的味道弥散在狭窄的空间里,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感知到凉冰竟在后悔,后悔没有逃离她,先前被压在本能里的情绪失了控在肆意冲撞,硬生生的撞得她无法顾及形象,满脑子只有恶毒的嘲讽声,嘲笑她那些克制都是对牛弹琴。
像是打定主意不再继续做那个惹是生非的叛逆,好好去过自己小日子的长大的凉冰。这是什么荒唐的想法?浅瞳眼尾威胁性的拉长,胸腔有力的震硕牵引着呼吸也重了几分,凯莎无法冷静。
尖锐的针密密麻麻顺着神经由里向外的扎,不停顿不让她喘息,凯莎对这种情绪太过陌生,以至于那双优雅高贵的眼眸都化作锋利的刀刃,恨不得刮得手上的人分毫不剩。她对凉冰除了父母留下来的责任还有更多的关注,而这些关注现在都被凉冰以某种方式践碎在尘埃里,她身上的那些转变凉冰竟是比她还能视若无睹的那个。
是恃宠而骄。
是她对凉冰太过纵容了,凯莎抿紧的唇线生冷,凤眸染上了冰碴,就算是孕期情绪不稳定,也不该这么对她说话:“怎么,你现在是后悔被我带回来?”
凉冰不嫌事大的冷笑一声,也捡回了惯常的骄纵,用轻挑掩饰方才失言后的真心:“是你应该后悔,姐姐,你今天就不应该回来的,你看看我这幅模样——”omega低头用眼神示意她自己臃肿的腰身,继而又恶毒的补充,“既然若宁回来了,一个不会主动进入发情期的beta,应该更符合你的要求。”
明知道凉冰在激怒她,凯莎却放弃了用理智压制怒意的惯常手段,她心底莫名的认定凉冰这幅伤心的模样是基于一个让她会原谅的理由,但这只能让她清晰的意识到情绪仍处于可控范围不会失手真的伤了凉冰,于是熟悉的香味掺杂在冷冽的信息素味道里弥漫,凯莎倾身压过去,将腿置于不知大祸临头的omega双腿间,逼得凉冰温顺的释放讨好的气息。
那双黑眸的水汽染得更深了,纤细的手腕搭在她肩头,藏好了一反常态失落的凉冰“乖巧”讥讽:“姐姐你闻闻我身上的味道,就算你不喜欢,这味道自己就跟出来了,这会困扰你吗?”
“不会。”凯莎回答。
不听话的孕妇愣了神,一双下垂的桃花眼在这片刻没了虚假的笑意。
契合的信息素味道里,凯莎俯身压住了凉冰的后脑,唇瓣印在那双嫣红的唇上,唇齿斯磨着让omega不情不愿的迎合自己,凉冰拽着她衣领的手又推又拉没了力道,抵在二人之间隆起的腹部成了拥抱的最大障碍,即使想将凉冰的唇瓣咬碎,她也克制了力道,凯莎将人从洗手台上抱下来,在凉冰神魂颠倒的时候重新吻上凉冰下唇,omega被疼痛刺激得脱离了被动失神的状态,直勾勾的睁着眼睛像是始料未及。
“你应该酒醒之后再考虑说的这些话。”凯莎松口的时候从她唇角扯出一条银丝,微直起身顺手从镜子旁的收纳盒里挑了个素色的发带,一双金眸专注的锁定她似乎打定主意不会让她转移注意力,双手在脑后梳起向来垂在肩头的金色长发,翻手间便扎了那头美丽的金发,露出一张美得凌冽的轮廓,没了头发遮挡,那张脸深深印在凉冰眼底,随着凯莎俯身,染了情欲的天神美得心惊动魄,而本就顺从信息素的凉冰根本无力招架,凯莎宽松衣领露出的纤长天鹅颈暴露在视线里,凉冰抿唇想要躲开,却深觉自己过度的天真。
那些狠话说得有多泄愤,眼下就有多可笑,她逃不开凯莎的气势,更逃不开长姐因为染了欲求而变得专注的目光,好像人生前几十年对于凯莎视而不见的漠视而产生的怨愤都是错觉,好像凯莎眼底一直都如此专注于她,染了情欲的神明会有什么疏冷,就该是这样要拉着她焚烧的势在必得。
一旦凯莎这么对待她,那些愤怒都是笑话。
修长的手掌温热贴合着凉冰脖颈,稍稍用力便压得她回神,凯莎的脸放大,比起冰冷的空气长姐的唇瓣热度惊人,蹭过瘦削的肩头印在锁骨上,等凉冰回神凯莎的雪纺衫已经被她拽得变形,裹在自己身上的浴巾也被凯莎以牙还牙拽落在脚边,那双手顺着她肋骨处滑过便离开她身体。
凯莎动作优雅的解着自己雪纺衫的衣钮,被揉皱和损坏的衣服是不会再留,所以没有如往常强迫症般叠好放在一边,而是随手丢在了身后,镜子里映照了alpha优越的肩颈线,凉冰没了衣物去抓够,一双手只好撑在腰后的洗手台上,被吻得软了腰肢往后倾倒,被长姐搂住后腰带进怀里——气势汹汹,压着某种失控的情绪。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凯莎的体温要远高于自己。
“你这是为了安慰我?”凉冰脑袋已经被熏成了浆糊,稍显懵懂的仰头望着凯莎的下颌线,在她眼底凯莎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处线条,都美得人失去心智,藏了情绪的凯莎更是如此,她对着那张脸终是下不去口,哪怕片刻之前她还恨不得咬破凯莎那层苍白没有血色的皮囊,去尝尝凯莎是不是连血液都是带毒的。
然而凯莎没有理会她,只是强势又颇为温和的将她翻了个身按压在洗手台上,凉冰双肘撑在台面上时还突然冒神去想的确是个能护住她肚子的好姿势,更是个办事的好姿势,一抬头便能看见镜子里她们的模样。
凯莎垂着脸,眉梢挂有一缕碎发,眉头紧皱,俯身吻过她的蝴蝶骨,一手掐着她侧腰,在温润的触感里指节陷入软肉里,另一只手缓缓拂过腹部的弧度,跟着左手的力道掌心收紧握住了她最近又发育了些的乳肉,力道大得像是徇私报复,凉冰颤巍巍的呼出一口气,甚至有些迷惑刚才那副低落的情绪究竟是来自于哪里,越过蝴蝶骨凯莎鼻尖蹭过她后颈,穿过发丝呼吸喷洒在颈后潮湿的腺体上,换来她后背一僵。
“我只是想这么做。”那喑哑饱含热度的声线与先前矜贵清冷的凯莎截然不同。
凯莎刚刚在说什么?凉冰失了神,乳尖被狠狠一掐,刺激得她不止眼眶连带着某处也一同湿润了起来,不克制的alpha手劲很大,不同于抚摸她腹部隆起时的温柔,揉捏她胸前软肉的手掌就像是拿她当做什么物件似的掐弄,这想法让凉冰本就浆糊的脑子更加难以转动,随后细软的双腿就被挤开,熟悉的尺寸没做什么前戏就顶撞进身体里——
“唔。”她手肘一软趴在了洗手池上,唇瓣染血般红润死死咬住手背,也不是疼得,早在凯莎强制性的用信息素引诱她时,身体就本能的进入了状态,孕中后期她本就对凯莎有执著的渴求,猝不及防被满足将身体各个愉悦指标全都拉满,有段时间没有凯莎的陪伴,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却还是顺畅的接纳了凯莎的腺体,倒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感如同电流般瞬间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去他妈的,她之前都说了些什么胡话,不要和凯莎搞在一起,要去和卡尔那个傻逼复合?她在计较凯莎和若宁的什么八百年前的烂事,她应该一早就缠着凯莎上床,让凯莎这么凶的占据她,才好把那些青少年的情绪挤出脑海···
Omega的思绪已经因为生理快感而跑偏,但凯莎并没有注意到,她默不作声前倾着身体,手掌因生怕捏坏了凉冰的腰而压在凉冰腰窝上,低头去看凉冰温顺趴伏的上半身,视觉错觉下依旧纤细曼妙,手上的力道加大将人往下腹处又撞得重了几分,凉冰重重的喘,发出能取悦凯莎的声音,低哑的声线拉得老长,有几分娇嗔的味道,被弄得舒服了才会卸了虚伪和浑身是刺的模样,诚挚的臣服讨好于她,这是omega的劣根性,也是凉冰埋进骨子里的本能,凯莎鼻翼的呼吸声缓缓加粗,她眼底的深色重新被一股新的欲望替换,同样黏稠到一望无际,却忽视了某种受伤的情绪。
凯莎突然拽着断续呻吟的凉冰下巴将她拉直起身体,一边黏着着水声埋进她身体里,一边压过身形精准的咬住omega脆弱的腺体。
凉冰虚着眼皮在这让人别扭的姿势里忍着异样的愉悦望向镜子,她自己早已变成了一幅不说凯莎,是个alpha都爱看的模样,一张脸上写满了阑珊春意,而凯莎咬着她后颈,一只手掌掐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小臂压着她胸前软肉变了形,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胯不停后压,因为小腹臃肿的厉害没法看见身下的情况,但凉冰清晰的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想看的场景,她腿弯处早就被流下来的水渍染得湿淋淋,凯莎对着她后颈又是咬又是吻,倒是热情满分,凉冰腿打软的往下沉了沉身体,控制她的双臂力道又大了几分,猝不及防凉冰对上了镜子里凯莎的视线。
这一次,凯莎和禁欲这个词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双矜贵的金眸染了浓墨重彩的欲念,沉甸甸的压在眼底,让凉冰莫名回忆起半年前第一次误打误撞发生关系时的凯莎,也是这么迅猛笃定般的控制着一切。凯莎在生气,她清楚的意识到,却无法在此刻做出任何理智的判断,因为被肆意掌控的身体在凯莎手中宛若玩具,连她的思绪也是如此。
Omega的身体可没脑子那么活泛,大片的粉染上了白腻的肌肤,从凉冰的脸颊到锁骨下方蔓延,抓不住洗手池的双手胡乱扣在控制着她的小臂上,被顶撞得没了节奏成了任人鱼肉的可怜猎物,除了顺从的试图踮起脚尖方便凯莎的动作,她甚至连呼吸也是凌乱节奏里的奢求。
按照凯莎这么弄,今天是要把她弄死在这儿,尖锐的快感铺天盖地压得凉冰没法喘息,她仅有的意识敲响了警钟,也不知道是那点残存的酒劲上来了还是怎么回事,不想让凯莎这么轻松的得逞,她低头拽住凯莎掐着她脖颈的手腕,稍待凯莎松了手就一口咬住凯莎手背,满口让人愉悦的腥甜,凉冰坏心思的想总算证明了凯莎也是个温血动物,换来耳边凯莎一声不悦的闷哼和身体里更为重力的顶撞,她刚冒出头的思绪被和身体一起搅得不受控制,红唇松开时唇瓣上染了浓烈的红。
瑰媚又灿烈。
身体摇摇欲坠之中她的右手死死抓住凯莎右手被咬伤的手背,再也藏不住示弱的呻吟,苍白的下巴上一双艳红的唇无比刺眼,凯莎的手背被咬得狠了止不住的流血,蹭在她本来受了伤的手心,血液触感滑腻恶心,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刚才那一咬了,等凯莎再重顶过来时连手也握不住凯莎手背,身体往前一晃,凯莎眼疾手快护住了她腹部免撞上洗手池的棱角,这么一闹,不止凉冰得到了喘息,凯莎也缓了原本的呼吸。
她们僵持住了这个尴尬的姿势,凉冰喘匀了气抬头去看,凌乱的黑发遮去了她眼底娇弱的水汽,倒不怕被凯莎看了笑话,视线落在凯莎脸上,瞧见凯莎眼底迟滞的失措和克制,不知为何又赌上了气,她脑子里的长姐可不会因为害怕伤了她而露出这幅神色。
现在倒是冷静下来了?
“你到底要不要做完?”凉冰抬手擦过嘴角,血迹拉长,那张素白的脸妩媚狠厉,透过镜子看着脸部线条已经柔和的凯莎,先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委屈现在成了欲求不满的怨气,她是害怕这副模样的凯莎,但不代表她要违背本能去抗拒和凯莎亲热,特别是——
她不示弱的动了动腰,把身后突然老实的腺体又吞了回去,凯莎又开始皱起眉心,就和全天下都得让她操心一般,凉冰正吊在性子上,就咬着下唇自己扭动起来,手掌撑在洗手池上借力,可掌心不知是凯莎的血还是自己先前在书房被玻璃滑破的伤口又出了血,总是打滑压根借不上力,她有些生气自己现在这幅不方便的身体,恼火着又涌上来先前那股奇怪的情绪,察觉泪腺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
凯莎突然伸手按住了她后背,温柔又强势的将她压得双臂趴在洗手台上,凉冰巴掌大的脸随即埋进臂弯,不等人再开口俯身细致的吻在她脊背凹下去的线条上,手臂虚虚的从后护住她小腹,重新拿回了控制权,只是没了刚才一副毫不顾忌的凶狠气势,重却温柔的捡起节奏。
很快,凯莎迅速将快感带回给了她。
情热时分那股蠢蠢欲动的情绪被丢在了九霄云外,凉冰这次放任自己头脑放空,不再为难自己分毫,她对凯莎的生理渴求从未减少过,过于契合的身体贪婪的迎接凯莎的动作,随着凯莎呼吸的加重下身的水渍声也越发明显,她半是痛苦半是享受的咬住自己指节,任由呻吟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即使贴着自己的手腕也能察觉到她的脸烫得吓人。凯莎的呼吸洒在后背的肌理上,也灼热的不输分毫,她想回头看看凯莎,却因为这样的体位放弃了想法,什么该死的若宁,少年期的床伴,是个阿猫阿狗也敢撒野,现在凯莎是她的。
那个会因为染上情欲而失控的凯莎,那个她日日夜夜躺在身边都没有半分安全感的凯莎,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
肌肤贴合的汗渍,灼热的喘息,在她身后强势拥抱的裹挟,埋在她身体里热情顶撞的腺体,这些比起什么都要真实。
她只是走个神去想象,便能勾勒出现在伏在她身后的凯莎是什么神色,眉心紧皱敛眸失神,向来冰冷的唇线柔和,一丝不苟的金发凌乱的贴在脸侧,因为欲求向来白玉般的肌肤也染上了俗气的艳色,明明在向生理快感投降,却还是一副冷艳的矜贵模样。这想法将积攒在身体深处颤巍巍的快感变成了悬于一堤的潮水,随着凯莎在身后忍耐式的一声喟叹,拉紧的弦被绷断,潮水决堤汹涌澎湃的涌向四肢。
凉冰断断续续的喘息染上了啜泣,手臂上悄无声息浸满了眼泪,她嗓音已经喑哑,身体因痉挛而泛起大片瑰红,凯莎自然能率先感知到她身体的反应,松了手也伏在她后背上停了动作,温和的埋入她潮湿发丝间,嗅着omega情动时的香味,有不太明显的亲吻落在她耳后,湿润而温柔。
情潮退去后寒意才顺着四肢爬上神经,凯莎终于从她身后起身,半扶半掺将她拉起,已经酸疼的手臂没什么知觉,凉冰还有些眩晕的目光落在洗手台上留下的血迹,凯莎拽着她转身面对自己,那张美得十分有距离感的脸还染有刚才的几分凌冽,盘在脑后的金发又几缕垂在眼尾,反而柔化了天生的气势,刚做完一轮,例行公事一般凯莎托起她下颌检查,确认她没有咬伤自己的唇,重新拉过她的右手检查掌心的伤势。
一言不发时仍旧有往日的压迫感,凉冰看着凯莎的脸,知道先前感知到的怒意并不是错觉。
被玻璃碎片滑破的伤口只是浅浅一层,之前泡了水后伤口周边泛着死白,但早就不再流血,凉冰腿还有些打软,凯莎便倾身将人抱坐上洗手台,被凉冰回过神捧住线条优雅的下颌拉过去,omega的唇瓣干燥,贴着凯莎的下唇蹭:“不是我的血,是你的。”可能是被慰藉好了,她就没了先前的恶劣情绪,顺着本能试图讨好刚才和她温存的alpha。
“现在酒醒了?”凯莎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被咬出来的伤口,没头没脑的压着嗓音问了一句。
一番剧烈活动后酒精顺着血液散出去了不少,凉冰虚着眼皮倦顿起来,被凯莎这么一折腾,把先前的情绪忘得一干二净,才想起来凯莎说她酒醒了之后要仔细考虑自己说了的话,没了气势的往后缩了缩,被凯莎拽着腿弯固定在身前,于是采用惯常手段想要先发制人:“你以为这么哄了我就算完了?若宁的事还没完。”凯莎轻易能看穿她的把戏,一张脸没有分毫退让的情绪。
说到底是凉冰自己贪图美貌,抵不过长姐的美色诱惑,温存之后只盯着那张脸就忘了先前的种种,凯莎眸色幽深危险依然,倒和她的虚张声势形成强烈对比。
凉冰被盯得心虚几分,别开脸要推开她。
“我让你清醒的时候想想自己说了什么,醒了你也就记得若宁了?”
随着凯莎眉心的纹越来越深,凉冰提提嘴角懒得回话,她拽着凯莎胳膊想下去,凯莎却窄腰挤进她双腿间,将她控制的死死的,僵持无果后,凉冰只能服软:“我说了那么多,你要我清醒那一句?”
“要回忆一下?”
凉冰当然对凯莎还有跃跃欲试的心思,特别是清楚长姐刚才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得到释放,她宁愿即刻拽着凯莎进入肉体愉悦的沉沦,也比那些无意义无结果的言辞试探要实在的多,而凯莎越是亲近她似乎越是能察觉到她的想法,说了要帮她回忆,却将她固定在了冰凉的洗手台上晾着,一副心沉如水要逼疯她的嘴脸。
她打不过骂不得,气到最后也只是自己瞪着眼,凯莎也没半分要松口的意思,那张脸越是让她欢喜,冷战的凯莎就越是让她憋屈,僵持到了最后,她只好开了口。
“卡尔——”
“回忆起来了?”凯莎拉长的眼尾勾了勾,那张美得不近人情的脸活了过来。
明知道凯莎是在等她说什么,她却偏偏不说,凯莎越来越会被她左右情绪,而清醒的凉冰对这种感受着了迷,凯莎对她而言一如罂粟,毒一般的成了瘾,戒与不戒都会痛不欲生。
她眼尾一弯笑意盈盈,伶牙俐齿的回道:“我是说卡尔说了孕妇不能受冷!”
在凯莎眼底蔓延出寒意时,omega眯起眼睛像极了狐狸似的笑,“我不会和卡尔复合,姐姐放心,也没有其他alpha,除了你。”
凯莎还没来得及因为她的装傻充愣而动怒,凉冰先一步咬上近在咫尺的精致锁骨:“除非你让若宁再出现在我面前。”
别的话她倒是藏了没说,比如现在皇种加身,饶是若宁前些日子也没从她身上讨到点好,但这些凯莎不必知道,因为若宁再敢出现,她要在凯莎眼皮底下把那点怨气全撒过去,让所有人知道,凯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凯莎伸手将她光裸的后背揽在掌心,残存的热度熨烫她逐渐感到寒意的身体,她又咬又舔的动作被无限纵容,直到那削长精致的锁骨上留下牙印,凉冰松了口定睛看着,却听见凯莎半是叹息的开口:“不准有下次。”
什么下次?她皱起弯眉不解的看向凯莎的眼睛。
“没有鹤熙,没有卡尔,没有什么你会喜欢的alpha,凉冰。”她的长姐皱着眉眼眸深邃,每说出口一个名字,眉心的纹路就更重些,到最后眉眼压着的阴郁快要凝结成了实质性的霜,一排长睫在眼下投出大片的阴影,凯莎说话虽然依旧是清冽的声线,却没有往日不近人情的冷,反而透着焦躁和不耐。
“我不是说了吗,除了你——”
凯莎摇摇头打断她的话,单手抚上她唇角,美得没有生气的脸压近几寸,凉冰停滞了呼吸:“提都不准提。”等她看清了凯莎眼底威慑性的认真,一股无形的力道扼住了她喉咙,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神迹一般,她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动了自己这份“错觉”。
直到凯莎退开到正常距离后,她才抿抿唇半抱怨半撒娇的开口:“好大的威呐,说都不让说。”纤细的手臂勾上凯莎线条优雅的肩头,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藏住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害怕这半分异样被凯莎察觉了去。
可凯莎只敛着浅瞳望着她,淡金色的睫毛在头顶的灯光下褪成温柔的银色,只这一眼,就足够让凉冰挂不住笑意,心头不受控制的狂跳,幸而凯莎没有再多用这样认真的模样继续看下去,否则溃不成军的人就该原形毕露了,可随着凯莎的吻如春风般绵密的落在她侧颈,她听见凯莎承诺一般在她耳边轻声开了口:
“我也不会有其他omega,或者其他人,不会再有这些人出现在你面前,提也不会提。”
荒唐闹剧落了幕之后,从未有人告诉凉冰,这场戏的终场会在哪儿,她寻了几十年也没找到答案便放弃了,如今多年前年少的念想突然得到了回应,这场戏的结局竟如了少时的梦。
心跳急剧加速后带来的眩晕吞噬了思绪,真实得不可思议,如同隔世的梦,梦里她如浮萍般挣扎在泥潭里,梦醒后是凯莎在她耳侧温柔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