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昏沉长天如懒倦美人侧卧榻上，尚不愿睁开明眸一览世间。将曙未曙时太缈山云雾缭绕，上下都静谧得很，只有几处传来微小声响，凑近才看出点紫薇花色身影在山门附近忙碌，“哟，怀师妹，起得好早啊。”少年御剑降到她身边打趣，“洛师兄，”身形匀称的少女停下手中活计，向他行礼，“今日我来做洒扫。”他抛过来包东西，稳稳落进那双薄茧遍布的手里，“绛香阁的第一炉胭脂酥，还热乎呢。”
“多谢师兄，东西已备好。”她微弯唇角，把糕点当心肝宝贝捧着。
少年见状颔首一笑，和同伴御剑前往景行堂复命。闷葫芦师弟突然出声询问：“她是？”
“嗨，怀雪师妹啊，逢歧真人座下弟子。”洛唯泽嚼着碎糖，抱胸睨他一眼。
“为何……”他初来乍到，对门内事务不熟，可真人的弟子也不该干侍从的活吧？
“何师弟你有所不知，这师妹是真人下山除妖带回来的，据说可挡住大能一击，还有无垢灵体，本以为是个修道的好苗子，谁知试灵石根本测不出她的灵根灵力，跟着大伙儿修习也没甚成效，景行堂只能派她去做清扫活计。”何彧略一皱眉，那人身处逆境仍怡然自得，眉宇间有淡泊之气，绝非池中物。
“好在她擅长寻灵植仙草，同门常付报酬托其去找些东西……”两人自以为距离够远说话稳妥，实际上一字不漏都传进怀雪耳内。
今日五感又有提升，她伸个懒腰望了望天象，晴，诸事皆宜。
洛唯泽要的是扶风子和解霜，看来这次的幻境会很冷呀，望岳宗出名的小废物一边嚼着甜软的酥点一边提着大袋的垃圾和清扫工具往回走，似乎一点都感受不到这些东西的分量，倒吓了几个早起的弟子一跳，“空有蛮力”“愚钝”的评价如小虫萦绕耳畔，怀雪才懒得把精力分给这些人，今天可是有大事要做，得专心些。
02
午钟刚敲过，怀雪便一丢物什飞也似的跑出校场，气得教授剑术的师兄骂了句“朽木不可雕”，离得近的何彧瞥见那稳稳落进剑架的桃木剑思忖，他都没看清她的动作人就没了影，全宗门都低估这位师妹，若不论灵力单比武功，她与师兄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怀雪没空理会他们，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尽早报上宗门大比的名。校场和集英堂有段距离，近水楼台先得月，用了飞行法器又离得近的弟子自然能抢占先机，而她三年的清扫工作也不是白干的，早凭此摸清了捷径，就等着这一天呢。堂前人还不少，她排到队尾静静等待，转着腕上朱砂沉思。宗门大比中表现优异者可入玄虚幻境历练七日，周围无论是来报名的还是凑热闹的看到这么个没灵力的人排在队伍里觉得好笑，议论声四起。
登记名姓的祝无绪此刻真应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头绪，她硬着头皮再次确认：“怀师妹，你真要参加宗门大比？”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却更难下笔，许是觉得自己难以置信的神情有些失礼，她想扯个微笑出来，衬得抽搐嘴角更滑稽，“师妹可有真人的举荐书？”举荐书即师长许可，如果师傅认为徒弟能力不足是不会允许参加大比和历练的，怀雪面不改色地摸出逢歧真人的亲笔文书，逼她把婉拒之辞咽了回去。
“师妹，这宗门大比需有筑基以上修为，你……”她试图再挣扎一下，却被怀雪另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师姐，我看榜文上并无此规定。”对修为的要求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明文通告，怀雪要真想参加也确实没有阻拦的理由。“我并非刁难师姐，只是多年来没有长进，颇为惭愧，而此次机会难得，想去宗门大比长长见识。”给男弟子登记的俞行舟看不下去，接过名单大手一挥添上了名字，递来玉牌，“好，勇气可嘉。”
远看有一片晴山蓝飘了过来，原是个穿了绸衣的少年，眉目如画、身姿如松，端的是不可亵玩的仙人之姿，他悠然落地，雪银长剑落回手中。“是卫师兄——”卫泓峥的出现如向油锅里泼凉水，师兄师姐们迫不及待地向小辈介绍这位修仙界天之骄子——和怀雪同为无垢灵体，却能在三年内就修到筑基后期，还炼出了本命剑霜寒，他的容貌在素有“美姿仪”之称的卫家也是数一数二的，此时前来想必也是为了报名。柔顺青丝同月白发带随风舞动，卫泓峥走得轻缓，最终站在怀雪身侧。
她对这个会动的大冰山没什么兴趣，转身欲走却被卫泓峥斜剑拦住，怎么，还想插队？怀雪挑眉等他发话，“怀师妹是否知道真人可举荐弟子无需大比直入历练一事，”她看进那双淬了寒冰的眸子里，微微点头，“宗门大比绝非儿戏，玄虚幻境更是难上加难，你既然报了名就该遵从规矩，不可投机取巧，”懂了，是怕她占用老师的推荐名额，“幻境里无人能护你，在大比中你若能在我手下撑过三招，即算作有自保之力，我便认可你有历练的资格。”话音落地，众人皆惊，此举八成为宗主授意而为，看来这次是有心要让她难堪。“好，”怀雪耸耸肩，把视线从他袖口的白玉兰花纹上移开，“我无需别人的认可，不过能与卫师兄一较高下应该挺有趣的。”
卫泓峥负手收剑，她与其擦肩而过，连一个眼神也吝于给予。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算起来宝贝外援该到了，此次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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