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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姑娘,麻烦出示一下证件。”肌肤黝黑的女警向她挥手示意,她刹了车从皮夹克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卡递了过去。女警用腕带仪扫描她全身后,一边拿着身份卡核对信息一边询问:“汇报一下行程吧。”
真麻烦。
“从吉坦姆[ “吉坦姆”读快了是“鸡汤”,与“椰汁城”区分,属于作者恶趣味]来,到萨兰卡旁边的小镇玩了玩,现在准备回家,就这样。”她用手刮去了仪表盘上的沙尘,让数字重新显露出来。
“路程不短啊,迪娅瓦,你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小多了。”女警用两指夹着身份卡伸到她眼前,她顺势接过放回口袋里,“或许是因为我有亚洲血统吧。边境最近还挺严,有什么大事吗?”女警耸了耸肩,“没什么,走吧。”
迪娅瓦点头示意,随即松开离合、加大油门,沿城际街道向东飞驰而去,那荒诞不经的旅程和虚无缥缈的梦境都被她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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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吉坦姆这个名字,你会想到什么?是不是听起来就觉得是个干燥的地方,常年都刮热乎乎的风,没准周围还会有一大片让人望而生惧的沙漠,人们都被晒得焦躁不已。对也不对,曾经的吉坦姆城是这样没错,现在多亏了科技进步,这里早成为一片人造绿洲了,还被评为全球十大科技城市之一。出于生物多样性的考虑,规划者在城市边缘地带留了一片沙漠让动植物还能有个地住,也有小道消息说预算不足、当地人不愿意搬走等等,谁知道呢。
这个赛博传说的女主人公就出生在这,在这里成长,大概最后还会死在这。
迪娅瓦不属于传统爱情故事里那种善良、美丽、大方的姑娘,她那及肩长的栗色头发既不柔顺也没什么光泽,嘴巴、鼻子、耳朵哪都是普普通通,唯一有记忆点的地方就是那双绿碧玺一样透亮的眼睛,我敢打赌,它肯定能在黑夜里发光。她简直冷硬得像块石头,真怀疑她出生就被设置了“面无表情”模式。不仅如此,她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刺球,上个嘲笑她血统的人早被拆了扔进回收站了。[ 以别人视角进行叙述,先对外貌进行评判而不是才能,这和你周围一些人评判女性的标准肯定一样。未来世界,racial discrimination依旧存在。]
怎么,你觉得那个和雇主笑脸相迎的人不是她?看来又一个被骗的,这姑娘比变色龙更会伪装。不过也没办法,没有亲朋的孩子当然要自力更生,这点技俩都没有早就饿死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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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机械门被来客推动,悬挂的铜铃欢快地唱了一句,高度发达的时代里总有些人保留着老习惯,显然这儿的老板就是其中之一。他正用心擦拭那些价格不菲的玻璃杯藏品——这只为招待贵客而备,透过剔透的玻璃看到了一个风尘仆仆赶来的姑娘飘进这家历史悠久的老酒馆的大门,移动,移动,坐在了杯子主人对面的椅子上。
“喵——”一只仿生猫挥动着翅膀,用机械臂往老板推到迪娅瓦胳膊前的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无糖苏打,她一仰而尽,这才恢复了些精神,“谢了,缪尔。汤米,来份薯条和牛肉卷饼,老样子,多放番茄酱。”
“叫我安德森,小鬼。”老板大叔伸来布满老茧伤疤的左手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好疼呀。”迪娅瓦装作被伤害到的样子,捂着前额哀嚎。“哼。”安德森拿下一件围裙,走进了后厨。
迪娅瓦吐了吐舌头,摸了摸缪尔冰冷的外骨骼,又挠了挠带着冷却液管的下巴,它亲昵地蹭蹭她的手臂,仍像生前一样黏人。在汤米还没被叫“大叔”,而是叫帅哥的时候,缪尔就被他收养了,那是迪娅瓦出生前的事。记得父母说,他曾有个非常爱猫的妻子,是个公司职员,经常去他开的餐馆吃饭、和缪尔玩。两个人谈了几年恋爱后结婚了,这在快节奏社会是非常难得的。而她父母和汤米做邻居的时候,带她去拜访过,那是几年是缪尔最后的时光,它已经是只老猫了,总是懒洋洋地窝在一边晒太阳,却在迪娅瓦的小肉手搭上后努力地蹭了两下,纾尊降贵地挪到她腿上睡着了。
25岁,算很长寿的猫了,它某天就在餐馆里睡了过去,到打烊再也没起来,头还是朝着柜台的方向。不久,他的妻子在结婚纪念日那天失去了踪迹,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消息,最后是在新闻上看见,“工人清理废弃水池发现一具女尸,初步判断为康莱伊德[ “康德”罢了,致敬2077]公司员工……”
安德森人缘很好,离开那日社区许多人都来和他告别,礼物堆满了运载车。他把一只镯子放进迪娅瓦掌中,“缪尔很喜欢你,戴上这个,以后我还能认出你来。如果你长大了需要帮助,可以去萨兰卡旁边的小镇找我。”他最终远离了这片伤心地,要回到家乡去开酒馆,为所有伤心人提供一处暂时的心灵避难所。
缪尔用无机质的玻璃眼珠盯着她,圆得像酒馆里的吊灯。仿生,模仿生命,用机械、芯片、人工智能系统组成的死物真的能代替活生生的东西吗?这样的陪伴有什么意义呢?
“好了,馋猫。”安德森端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摆到她面前,土豆原切的薯条外酥里嫩,卷饼里是扎实的牛肉与酱料。赶了一上午路的迪娅瓦风卷残云般消灭了这些东西,顺便让缪尔又加了一杯苏打。
一大包行李被稳稳放在了柜台上,“来度几天假还寄了这么多东西,速递智械都快记住我了。”安德森拍了拍包裹,里面全是迪娅瓦出发前就寄来麻烦他代收的东西,看起来不像度假,像是去沙漠搞研究。“谢了,味道不错。”迪娅瓦扫了酒馆账户,付清了费用,背起行李就要往外走。“嗨,不用付钱的……塞雷布里节庆典[ “celebrate”音译,节日是人们放松庆祝的借口]今晚开始,记得过来玩。”她回头笑了笑算是回应。老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感慨时光飞逝,小时候笑声比门铃都要响亮的孩子成了个冷冰冰的大姑娘,或许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让她暂时卸下那层冷硬的铠甲放松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