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ida找遍了自己想得到的所有地方，可是Mulan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这会儿时间太早也找不到人问问，她正犹豫着是该去滥用私权调个监控看看，还是该置战友之情于不顾挨个电话轰炸自己的同僚们。
然后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清晨的机甲库大门紧闭空无一人，连做维护的士兵都还没到岗，Merida从一个小门进去，里面黑漆漆一片，只有应急指示灯和地面的道标亮着微弱的光。
广袤的空间里停驻着无数巨大的钢铁巨人，整个空间沉默安静没有一点声音，Merida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远远的回荡出去，却又因空间的高阔而显得十分渺小。
机甲关闭能源之后都呈现出了一种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颜色，昏暗的光线条件下，也几乎很难看清机甲腰部以上的构造形状。Merida照着记忆里的位置走过去，愣是靠着‘红龙’和别人长得不一样的脚部把它给认了出来。
机甲好好地停靠在固定栓里，驾驶舱也关着，Merida从旁边的检修梯爬上去，到胸部驾驶舱前的横桥，翻身而上一个跨步，十分惊险的落在了驾驶舱外。
她打开手环的照明，找着了外部的舱门开关，扣进去，扭一圈，再用力往外一拉——驾驶舱上下咬合的舱门倏然打开，里面的照明小灯自动亮起，照亮了驾驶座上的人影。
娇小的驾驶员裹着一张制式的小毯子，以一种看上去就很不舒服的姿势蜷缩在倾斜的座椅上，黑发从座椅边缘垂落下去，脸往里埋在椅背和毯子之间，脚缩着踩在舱壁的侧面板上。
Merida望着那个缩成一团熟睡的人影，难以形容自己此时心里的感受，她怔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轻手轻脚的钻进驾驶舱里。
机甲的驾驶舱绝对没打算过容纳第二个人，逼仄的空间里不是各种各样的按钮面板，就是操纵台控制器，仅有的空间被利用到了极致，Merida几乎无处下脚。纵然她已经非常小心了，还是听到了Mulan悠悠醒转的声音。
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别扭姿势所造成的肌肉酸痛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就让副团长闷哼出声，她皱着眉按住自己的脖子和腰艰难试图在座椅上翻个身，然后回头就看见了正一手扶在座舱上盖，一手撑住仪表台，一条腿跨进舱里，一条腿还悬在外面，姿势扭曲，表情狰狞的团长。
照明灯微弱的黄光照亮了两个人面面相觑的脸。
Mulan愕然的看着面前的红发军官，嘴唇嚅嗫着，却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于是勋爵只好先开口了：“抱歉……能让我进来吗？腿快麻了……”
机甲的主人吓了一跳般的往后缩了缩，被牵连的肌肉再次发出抗议，她竭力把自己往角落里挤去，以给上司腾出点空间：“嗯……好，您……小心……”
不可思议般的看着Merida在那儿好一番折腾，最后终于将自己也塞进了驾驶舱里。
这恐怕是红龙驾驶舱最超负荷的一次经历了，毕竟驾驶员们是有体重和身材限制的，设计者肯定没想过要把一个“有两个人重的大胖子”或者干脆就是两个人给装进一个驾驶座里。
Mulan满脑子这种不着调的念头，却无法克制般的看着勋爵浮着薄汗的脸。
暖黄的光照得她轮廓深邃，她终于找了个地方安放自己的屁股，然后靠着椅背边缘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都给我折腾出汗来了。”
Mulan下意识地就想找东西给她擦，然后发现自己的驾驶舱里太干净了，什么也没有，只有手里的毯子……她有点试探地把毯子递了出去。
Merida失笑拒绝了：“你可真会躲啊，我的副团长。”
一点点热意爬上了Mulan的耳根，她像是恨不能将自己塞进钢铁衔接的缝隙里似的，死死地贴着角落说：“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我昨晚夜班，今天应该可以晚一点到的……”
后半句如同解释般的低了下去，直至听不清楚。Merida盯着她手里的毯子，心想是什么“不小心”会让人特地带一条小毯子到驾驶舱里来？何况这位女军官明明连驾驶服都已经换掉了，此时只是穿着日常室内训练用的长袖套头衫而已。
深浅两种蓝色拼接而成的运动上衣既没有常服的挺括又没有驾驶服的帅气，Merida一度觉得十分土气，从入伍到现在也来来回回改了三四版了，每一版都只比上一版多丑出了点花样而已。
但是意外的……圆领衬得东方女人一脸稚气，她刚睡醒的脸上只有小鹿般的懵懂，这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岁。睡了一夜的马尾松散了不少，些许黑发就私自垂落在脸边，看上去让人心里一软，非常的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算了，她的副团长难得撒一次谎，还是不要拆穿了。
这样想的同时，手就伸了出去，指尖触到对方的脸，而后是指腹指根、掌心掌根，一一触及微热的皮肤，又感觉到掌中的皮肤逐渐的开始发烫。
勋爵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柔软，只是终于碰着了Mulan让她忽然升起一种叹息般的安心感，她摸了摸Mulan的脸，轻声问她：“昨天怎么不等我回去？”
或许是“昨天”这个词勾起了什么声色俱全的回忆，手掌下的脸颊迅速的变烫了，Mulan垂眸看着操作台低声道：“我……我没事了，我醒得很晚，都下午了，等你回来恐怕来不及赶回基地……晚上有夜训的……”
勋爵又摸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放下，实则两个人挤在一起，就差脸贴着脸了，Mulan身上散发出清浅的香味儿，还有沐浴乳的味道。
“昨天晚上夜训碰上七团了？”
Mulan摆了摆手，不想提这事：“没什么。”
“没什么？”
还是摇头，黑发甩动擦着勋爵的脸，她又像抱歉般的停下来，想了想，牵动嘴角扯出个笑：“我真的没事，Morrison他们昨天都在安慰我，这种事……我也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不应该被习惯。”勋爵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点，她严肃地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人被无端的侮辱，这种事任何人都不该习惯。”
Mulan哑然，Merida倾身过去，一手越过她撑在椅背另一侧的瞄准镜支架上：“你应该告诉我的，Mulan。一夜时间那么长，你应该立刻就告诉我的。”
“你又想忍过去对吗？可是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带你去皇宫的，是Patrick那个混蛋先缠上你的，要说你有什么地方有错——最多就是踩坏了露台下面的草坪罢了，我赔给陛下就是了。”
“那些……混蛋，是谁拍的视频传到网上，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让他付出代价！”红发的Alpha越说越气，一想到这个可怜的Omega又要独自面对这些巨大的恶意，就觉得热血冲头，满脑子都是当初她站在审判庭上孑然一身的身影。
那身影单薄如刀，如今想来简直能把人心都戳成筛子，她那时淡然的表情，沉静的眼，面对众多审视时的不卑不亢都化作刀尖把小勋爵扎得一跳一跳的疼。
恨不得能回到那时候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又想到这样好的一个人，自己不仅没有好好保护她，甚至不能得到家里承认，回家一趟跟父母谈成那个样子，只觉得又是懊恼又是愧疚，嘴巴一撇就把Mulan抱住，在她耳边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明明是我带你去无忧宫，却没陪在你身边，让你遇到那种人。”
要是她当时没有离开，后面的事就都不会发生了，要是她当时能争气一点……
想到离开的缘由，又不由得觉得丢脸，未曾察觉自己正贴着Mulan的脸。Mulan却抬手犹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勋爵……您不用道歉，这不关你的事，我和Nicolas早晚碰上都会有这么一出，您不用觉得愧疚，只要我是Omega，他总是会恨我的。”
她稍微推开了勋爵，让两人之间留出一点距离以便能看着那位公主美丽澄澈的眼睛：“勋爵，谢谢你，我知道您想帮我，但是请您不要为了我做没有意义的报复。我……我不太懂得贵族之间的关系，但是能去皇宫里参加那个舞会的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您为我得罪人不值得。”
“怎么会不值得？难道要我看着你……什么都不能做吗？”Merida不自觉就把‘被人欺负’那几个字咽了下去，面对这位女战士的时候她有点莫名的说不出口。
Mulan笑了笑：“您不需要为我做什么，我什么事也没有不是吗？”
“至少这次，没有人要因此审判我。您别担心我了，我……没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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