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冬假很快就要过去了,Aurora 必须回到她的寄宿制学校去,Maleficent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小公主已经自己收拾好了行李,仆人们推着推车把箱子鱼贯带出房间。
外星人站在门边,惯来无懈可击的表情竟有些松动,Aurora 知道她忘了。
“Beastie。”她走进房间,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头发都还紧紧被包裹在皮质的头饰下面,没来得及放下来:“你要回学校了吗?”
“嗯。”Aurora 点点头。
Maleficent 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Aurora 低着头回答:“开学是在后天,我得提前一天到宿舍去。”
虽然开学后很快就要十二岁了,但是个子依然没怎么长,皇室血统里高挑修长的基因大概在她这儿出了什么问题吧?
Maleficent 有些不怀好意的想,视线悄悄比划,眼前的小少女看上去依然如同一个幼软稚嫩的孩童,这样在学校里不会被欺负吗?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又忍不住嫌弃的抿了一下唇——你管得也太多了。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她不属于你。’
那些烦人的,鸹躁的,像是毫无自觉的乌鸦一样令人厌烦的声音又在心里响了起来,Maleficent 不自觉地别过头狠狠盯着窗外,因而也没有发现 Aurora正悄悄的,希望而又失望的看着她。
次日早上 Aurora 特意起了个大早,希望避开同居的外星人。
天都还没有亮,离宫里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夜灯和步道灯发出柔和的光。
小公主叫了仆人备车,走到门口上车的一瞬,忽然若有所感似的回头,果然在门边的阴影中看到一支无意间伸出阴影外的角来。
她一时间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那个女人太高了,连围墙的影子也遮不住她——可是与此同时,又从眼眶里泛出酸涩。
Maleficent……她总是这样,默默在站在门口送别,也默默的等在门口接她。
小女孩转身朝那边跑了过去,及至跟前的时候不管不顾的一头朝前扑过去。Maleficent 吓了一跳,赶紧低身将她接在怀里:“……Beastie?”
多日以来的委屈和佯装的平静如同初春薄薄的冰面一样被一戳就破,Aurora 将头埋在她怀里使劲忍了忍,眼泪却不听话的倏然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Maleficent……”她一开口就破了功,幼软的声音带着哭腔,控诉似的闷在 Maleficent 的怀里。
她的外星人怔愣了一下,像是想要低身将她抱起来,但小公主顾着自己已经长大的面子,执意不许。
外星人只好叹口气,屈尊蹲了下来。
“怎么了?Little Beastie,为什么哭?”细长指节插进灿金的长发里,小公主揪着她的长袍不肯把脸抬起来,呜呜咽咽中手里的布料就湿了一大块。
不要抬头,不要看,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脆弱敏感的自尊心暂且抛去一边。
这样就可以依然还当自己是个恬不知耻的小孩子。
只有这样,才能向她哭诉出来:“Maleficent……我想你,我好想你。”
Maleficent 笑了笑,动作轻柔的试图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里拯救出来:“你每天都有见到我。”
“不……那不一样!”虽然每天都能看到她,可是那不一样,那远远不够。
小公主想,不止是见面而已。
我希望你……能看着我,注视着我,对着我笑。
我希望你能陪伴我,和我说话,牵着我的手。
我希望你,能给我拥抱,给我亲吻,给我独一无二的……
她埋在 Maleficent 的掌中摇头:“我要……我要去学校了,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她满脸泪痕的抬起头,又想到了一个控诉教母的理由:“明明……明明答应过不会再分开……”
外星人沉默了片刻,她长长的,如同蝴蝶翅膀一样夸张的睫毛扇动了一下,掩住了那斑驳美丽的绿眼睛:“Aurora……”
她声音低沉的开口,但是刚一开口就被小女孩捂住了嘴。
女孩柔软的指头按在她饱满鲜艳的唇上,Aurora 用那湛蓝含泪的眼睛惊慌的看着她:“不……没什么……Maleficent……”
别说,别对我道歉。
别说对不起,别说你做不到。
她摇头,又低下脑袋:“我得走了,Maleficent。”
她恋恋不舍的将手指从女人的唇上移开,又恨不得用别的什么代替。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年,最后她如同下定决心一般猛的搂住 Maleficent 的脖子,飞快的凑过去在外星人的嘴角落下了一个几不可察的轻吻。
像是花瓣轻点水面,女孩望了她一眼,转身就逃跑一样钻进了车里。
外星人一直蹲在原地,车开了很远,她才缓缓站起身。
Aurora 一路上都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双臂间,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回音,短短一小时前发生一切都像是被一辆疾驰的悬浮车迎面撞过一样七零八碎,她仿佛什么也不记得,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眼里全是 Maleficent 当时惊讶的表情,是她眸间的绿光,是她艳色欲滴的红唇,是她白得耀眼的苍白脸颊,是她满含惊愕,又缄默复杂的目光。
指尖碰过她的地方依然灼灼发烫,小公主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毫无缘由的不停往下掉。
她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一条高悬深渊的小径上,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可即使 如 此 她 也 仍 想 要 往 前 狂 奔 , 只要前面是Maleficent,无论如何也想要去到她身边。
但是……但是真的可以吗?
Maleficent 会怎么想呢?Maleficent……会怎么看她呢?
那些滚烫的心情在心里凝固成顽石,又从中生发出荆棘,刺破心脏往血脉里深植。
小公主被自己弄得一团乱麻,哭了一路才到学校。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宿舍楼下迎接她的,竟然是 Caroline。
远远的就看到了她,然后慢步迎上来的十一公主,走近之后不免又是叹气又是好笑:“啧啧,看啊!我究竟选择了怎样一位主君?因为要开学了所以哭鼻子吗?”
Aurora 早已经抹干净了脸,只是眼睛还一片红肿,下车之后整整裙摆,冷淡又凶狠的瞪了她一眼。
“哎呀,哎呀,生气了?”Caroline 走来想摸她的头,却被小女孩一闪而过,只好讪讪的又收回去:“我来只是想告诉你,Triton 公爵的小女儿今年转学过来,学校里的孩子们准备给她办个欢迎 Cheptery——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想好了吗?”
“Triton 公爵?”女孩哭过后的声音带着微哑,但问话却透出清晰凌厉的气势。
Caroline 笑着解释道:“你连 Triton 公爵都不知道可不行啊——九公之一,曾任诺森星际省总督,最近几年才卸任,已经有六个 Omega 女儿,这第七个还没分化,很受家人的宠爱。”
她所谓的‘学校里的孩子们’大约就是这所贵族学校中出身最显赫的那些学生所组成的小圈子了。
Aurora 虽贵为公主,但在过去的一年里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邀请,她想了想:“可是……我……”
“别担心,我的小妹妹,如果你愿意的话,自然会有孩子来邀请你的。”Caroline 对她眨眨眼:“你可是公主啊,不是吗?”
Caroline 说的果然不错,中午的时候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有个孩子来敲 Aurora 的门。
看上去比 Aurora 稍微大一点的男孩,长得像个女孩子似的漂亮,一脸温良无害的站在门外问:“Aurora公主?我是 Barry,Hayden 伯爵之子。Triton 公爵的女儿 Ariel 小姐今年转学过来,我们准备给她举行一个欢迎仪式,您有兴趣吗?”
Aurora 毫无应付这种事情的经验,一时间眨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然而那个男孩似乎知道她的窘迫,体贴又温柔的解释:“您不用担心,Caroline公主嘱咐过我们好好照顾您,今晚我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的。”
在 Aurora 胡乱答应下来以后,男孩又详细询问了她关于服装妆容上的准备,鞋码和衣服尺码,偏好的颜色,忌口的东西等等,Aurora 看着他一边询问一边飞快的在个人终端上发布信息,不一会儿就抬头明朗的笑着说“好了,您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傍晚的时候我会来接您的。”
Aurora 看着他干练稳重的样子,觉得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男孩把该做事情都办完,抿着嘴对她笑了笑:“我第一次见到公主呢。”
Aurora 惊讶的问:“你没有见过 Caroline 吗?”
Barry 摇摇头:“不,我哥哥见过,我没有。”他低头捏着自己衣摆:“哥哥们觉得我大概会分化成Omega,没有必要认识那么多人。”
Aurora 一怔,男孩连忙摆手:“抱歉,抱歉,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请您别介意,我会好好做的,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能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