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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时空

Fan Fiction 同人 11687 Jul 24,2021
一桐叼着牛奶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电脑椅上,十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蓝晃晃的电脑屏幕蹿出一行行代码。
窗外的天,阴惨惨的,浓的化不开的云朵里时不时掠出两道闪电,同城又到了雨季,整日都笼罩在灰蒙蒙的天色里。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图标忽然闪烁起来,她有些诧异地点开图标,弹出了一个对话框。这是一个完全隐藏IP的匿名聊天室,是她与客户联系的唯一方式,不过她的生意一向惨淡,几个月也不见谁联系一次。
她在网上的ID是pear,作为一个小小黑客,平日里也就干点帮人查查聊天记录,出行路径这样的小活,赚个仨瓜两枣的辛苦钱。最近她事业受挫,诸事不顺,房租花呗压力倍增,正是急需用钱之际。本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想法,她瞟了眼这次的客户提出的条件,可那死死黏住了她的眼睛。
“五十万。只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橘子头像毫无情绪波动的发出了这句话,一桐那边却良久地沉默起来。
“不够价格还可以商量。”
那边又发出了一句话。电脑这边,一桐已经被巨大的馅饼砸的头脑宕机。缓过神,她放下牛奶,手指上下飞舞,打下了一行字按下了回车。
“你要做什么。”
“我只需要你找到这个人,接近她,阻止她完成研究或者在下个月六号之前拿到她的研究成果。”橘子头像发来了一张照片,上面的人穿着得体,明艳恣意,眉眼间充斥着自信。“她叫大喜,是xx大学最年轻的物理学副教授。她在研究有关穿越时空的课题,我需要你拿到她的研究成果。”
我又不懂物理。一桐腹诽一阵,落在键盘上却发出了另外一句话:“钱怎么付?”
那边没有立刻回答。
手机突然发出“叮咚”的短信提示音,信息显示银行卡入账五万元。橘子头像随即发言:“定金。”
未等一桐享受来钱的幸福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告诉对方卡号,片刻间她遍体生寒,对方似乎对她的信息了如指掌,这一次的交易也绝非心血来潮。
“我了解你的一切。不要让我失望。”一句更加让人害怕的话出现在聊天框里。橘子头像退出了聊天室,明亮温暖的橘黄色变成了冷硬的黑白,仿若此刻一桐的心情。
但她素来都不是任人鱼肉的性子,虽然聊天室的IP层层加密,但对于她的技术而言也未必不能一试。她反向追踪这个IP,试图从庞大的网络里找到橘子头像存在的蛛丝马迹,但对方的IP就仿佛是网络世界的幽灵,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在现实里毫无存在的痕迹。
“叮咚”,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又是一条信息,来自一个无法识别的网络号码:不要再白费力气,你找不到我的。明天上午八点,你可以在金桐路认识你的任务对象。
一桐颓然窝回了椅子里,以她的技术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让人无力的对手了。她喝尽牛奶,仔细审视那张照片。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人闪烁着明亮的底色,眼神里的坚定和自信成了她别样的气质,让人看上一眼就难以忘怀。
顺着客户给的名字,她找到了大喜完整的履历,就像所有不可企及的天才一样,沿着所谓的最优解一步步前行,成为她热爱的领域里最年轻的副教授,社交媒体上也查不到任何她的负面信息,让人不可置信的干净与单薄,完全无法拼凑出一个立体的人。
她关掉电脑,泄气地扑上床。
钱都塞到手里了,对方又是个神通广大的主,既然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试试也无妨,万一成了呢。她转手设了个七点的闹钟,躺在床上刷着微博,无意间浏览到同城的一条急讯。
近日,我市出现多起连环杀人事件,凶手仍在逃窜,望广大市民多加防范。
这一天,就没个省心的事。她按灭手机,扔到一边,睡了过去。
似是所有的雨都在昨夜下完,第二天是八月以来前所未有的晴朗日子。七点的同城一碧如洗,地面的湿漉仍未褪去,花草含着昨夜的雨露,空气中沁着澄澈的味道。
金桐路这边并不算繁华,也没有几家能坐的店铺,一桐站在路牌下等了一阵,觉得自己鬼迷了心窍,怎么就信了素未谋面的人的一条短信跑到这种地方来。
心里刚打起退堂鼓,正巧旁边的咖啡厅开门,一桐立马蹿了进去。她看完菜单,只点了杯热牛奶,挑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半等半玩地刷起手机来。
不知过了多久,咖啡厅门上的风铃轻声摇响。“一杯热牛奶打包,谢谢。”一桐循声望去,来者正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她穿着干练的西装,正接过店员手里包装好的牛奶,那双好看的眼睛与自己目光相接。
一桐别开目光,随手抓起一本杂志挡住脸。然而大喜已经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一桐以为自己的目的被她发现,慌张地把手机上关于大喜的查询信息通通关掉,佯装冷静地喝了一口牛奶。
“这里有人吗?”大喜走到了桌子旁边,礼貌地问道。在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她坐了下来,脸上洋溢着笑容,“我们之前在哪见过吗?”
“应该...没有吧。”一桐拿杯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回视她的目光。
大喜蹙起了眉头,在脑海里搜寻一阵也是未果,很快,她展开了眉,试探问:“抱歉有些冒昧,我看到你,总觉得有些熟悉。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大喜。”她在手机上点了一阵,笑盈盈地朝一桐伸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的微信二维码。
现在的剧情完全出乎了一桐的预料,本来她对那个神秘人的情报不抱多少希望,就算能遇到也没想过要怎么设计偶遇。她按开手机,时间正好指向八点,一切都按照神秘人说的发展着,好像可以预知命运一般。
“我叫一桐。很高兴认识你。”
大喜看着一桐发来的好友申请,小小的绿色梨子头像莫名给她带来了不少好心情。她眉角染了喜色,却瞥见了时间,起身告罪道:“不好意思我要上班啦,改天约你出来吃饭,再联系。”
一桐朝她摆了摆手,大喜拎着牛奶,笑着冲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走出了咖啡厅。
——
在回家的路上,一桐的手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那个神秘人,但对方无迹可寻。回家打开聊天室,橘子头像依旧暗着,也没有任何留言。
坐在电脑椅上,一桐沉默了一阵,还是制作了伪装成物理学术链接的钓鱼链接,从大喜那骗来微信登录的验证码,把最近三个月的所有聊天记录尽数下载下来。
她熬了一夜,逐字逐句地看遍了所有记录,心里只有一条结论:这是一个怎样孤独的人啊。没发过朋友圈,生活中的交流除了同事就是学生,不用说男友,她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亲密要好的朋友。好友的备注不是Dr.就是Prof.,亦或者是全名——直到她看见了自己的备注,那里只有一个字,桐。
她匆匆关掉了聊天记录,连着文件夹一并丢进了回收站,清空。她不该这样做的。
之后的整整一周,客户再没有发来任何一条消息,也没有催促她的进度。
而自从大喜加上微信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大喜偶尔加班到半夜会叫她出来吃夜宵,谈天说地的时候也偶尔会提到她研究的课题。每次聊到她研究的领域时,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她问一桐相不相信穿越时空,而一桐总是弯着眼笑,听她吐出一串听不懂的专业词汇。
那天半夜,她和她坐在糖水店里。大喜嘬着柠檬水,忽然问道:“如果真的可以时空穿梭,你想做什么?”
“我?那我要赶紧记住今天的彩票号码,穿越到昨天,拿全部的身家买彩票。”一桐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大喜的神色并不欢欣,她眸光沉沉,开口说道:“我想……弥补遗憾。我想回到以前,变得更合群一点,我可以不那么聪明,不那么显眼,只要能融入大家,就可以。”
这一刻,陷入回忆的大喜失去了明亮的神色,被笼罩进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之中。
一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被大雨淋湿的狗狗,湿漉漉地向她坦示着自己的伤口。她坐了过去,抱住她,慢慢抚着她的后背,把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声音轻轻,“那不是你的错。做一个和大家都不一样的人可能不会很快乐,但你就是你自己。我会陪着你的。”
——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下定决心把定金还给客户,不再揣着别样的用意与大喜相处。令她意外的是,今天的橘子头像亮着。
她连忙先发制人,询问对方的银行账号,好把之前的那笔钱还给他。
“明天她有一节公开课,一定要去,一定要坐的靠前一些。”对方并没有接她的话头,自顾自地说了另一句话。
“我不想骗她,也不想破坏她的梦想。非常抱歉没能帮上你。我不能为了钱伤害她。”
在这句话发过去的同时,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也显示在聊天框的顶端。对方的话,前所未有的长。
“请你相信我。我与你的目的是相同的。你我的交易只是我不需要钱而你需要,我无暇抽身而你可以,仅此而已。我和你一样,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一桐皱眉,发去一行消息:“你是谁?”
橘子头像蓦然变灰,逃离了聊天室。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桐以为是神秘人的讯息,一把抓过手机,却发现是大喜发来的微信。
“明天我有公开课,你来吗?”微信依旧以调皮表情结尾,却未能改善一桐的心情。
“除了我,你还告诉谁了吗?”一桐心里全是疑团,此刻她特别期盼大喜给她一个肯定的回复,一个可寻的范围,她要把电脑那端的人找出来,面对面问问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可大喜发来了一张截图,一分钟前她刚刚收到了公开课排课的消息,就赶过来邀请她。期间,她没有跟任何人提及。
可能是学校里的人吗?为了拿到大喜的研究成果?为了名利?可他又怎么会知道上次的咖啡厅呢……
客户的身份成了谜团,一桐无法判断对方的用意,也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看着手机上大喜疑惑的追问,她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开玩笑间敷衍了过去。
——
这是一场带有展示意味的公开课,面向公众,科普物理学知识。大喜作为大学里年纪轻且够权威的人物,这活儿自然也落到了她的头上。事情临时决定,临时安排,但大喜并没有什么牢骚,对于一个真心热爱物理的人,能给公众普及知识,她甘之如饴。
大喜站在台上整理书本,眼睛却瞄着门口,在看到一桐入场的一刻,松了一口气。一桐朝她弯眼一笑,顺势向后走去,可在落座之前,突然想起了神秘人的消息:一定要坐的靠前一些。
她不信什么预知未来,但是内心却莫名地相信了那个人的说法。心里天人交战,等她缓过神,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第二排。
公开课进展的很顺利,一切都按照原定的状态进行着。直到一个不美妙的插曲,打破了这原有的平静。
一个年轻的学生从后面站了起来。大喜乜了一眼,没有丝毫在意。他拎着保温杯,夹着笔记,从阶梯教室一步步走下来,离讲台越来越近。电光火石之间,那学生突然扔下笔记,将保温杯奋力向前一扬,不知名的红色液体倾倒而出。几乎是同时,一个身影攥住了学生的手,挡在了液体前面,红色的液体泼了她一身。那学生掉头要跑,手腕却像被焊在了女生手里,动弹不得,他用力把眼前人推倒,逃跑的过程中又被热心的听众按住。
一桐顶着一身赤红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里满是愤怒。大喜从后面冲上来,急切地问她有没有事。她无瑕思考,心里充斥着恍然。原来这就是为什么要她坐的靠前一点的原因。如果她坐在后面,今天这一瓶红墨水就会泼在台上人身上。
阶梯教室里乱糟糟的,报警的,问伤的,退场的,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头发乱蓬蓬的男人。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落在教室中心的二人身上,扬起了嘴角。
一桐的脖颈掠过一丝寒意,她抬眼去找,但本坐着男人的位子此刻已空空如也。
大喜见一桐不理她,表情也严肃下来,不顾她的挣扎和匆匆赶来的急救人员把她扛上了担架。
经过三位医生的全方位检查,这场“恐怖袭击”的不明红色液体被定性为稀释的红墨水,而磕伤的部位被严肃的大喜要求裹上了厚厚的绷带。
“我只是磕到了,又没有骨折。”她嗫嚅两句,又被她的微愠的眼神震慑。大喜默默地坐过来,收了身上的怖人气息,温声说:“下次不要挡在前面,没关系的。不……不会再有下次了。”
在警方通报中,一桐得知此次的事件完全来源于学生与学校的矛盾,为了扩大事情影响,才选择了在外人最多这一天闹大事情,大喜只是无辜的被波及者。
可真的就这样完了吗?真的没有任何影响吗?一桐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但始终有些惴惴不安。回想当时,她也不免有些后怕,如果她没有拦住,如果那不是红墨水,如果她失去了大喜,如果……她不敢再想,只能庆幸自己站在了她的身前。
她俩的关系变得更好了。大喜心疼她受伤,给她熬了两天鸡汤,虽然她也是一片好心,但是……那黑黢黢的液体和死不瞑目的食材感觉会给她的身体带来更严重的损害。她默默拧上了饭盒盖子,迎着大喜殷切和真诚的眼神,苦笑着说一会再喝。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而欢欣的状态里渐渐流去,即使没有说清,但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一部分,情人、朋友、恋人、知己,都无法概括这种关系,更像是一种难言的默契。
大喜的研究一日千里,那个神秘人依旧失去消息,时间离着九月六日越来越近。
五号是大喜的生日。一桐早早准备好了礼物和花束,掐着下午下班的时间等在大学门口的梧桐树下。远处,大喜和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并肩走出来,两人讨论着一些事情。看大喜那种冷静认真的表情,想必又是在聊研究的课题。
一桐站在那,静静地望着她。月色皎洁,路灯把大喜的影子拉的很长,岁月静好的感受忽然涌上心头。可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掏出查看,静谧的心湖像被投入一块石子般搅成一团混乱。
大喜抬头看到了一桐,倦色一扫而空,她开心地朝她挥挥手,同旁边同事告别,小跑了过来。
“明天,我要送你一份礼物。”大喜接过花束,喜悦从语气的尾音里洋溢出来。她自然地揽过一桐,“想吃什么,我请客。”
“生日快乐,大喜。”她声音里掺了一丝颤栗。大喜发觉了些许不对,盯着她的脸,但她的脸上只有笑容,仿佛刚才的觳觫只是一场幻觉。
“你怎么了?”
“咳咳。可能是有些感冒了吧。”一桐清了清嗓子,抬手制止了大喜脱外套的举动,“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去吃火锅。吃点热的就好了。”
她笑着,背到身后的手机亮着刺眼的白,屏幕定格在来自未知号码的一条信息:明天一定要阻止她公布研究,否则她会死。
——
红油在铜锅里沸腾,辣椒在油花间起伏,葱段在白汤中舒展。大喜把牛肉倒进麻辣汤底,咕嘟咕嘟的声音和热量却难以撼动坐在对面的人周身的寒意。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我们去医院吧。”大喜探手摸她的额头,终于唤回了她的思绪。
一桐笑起来,把涮熟的肉夹进大喜的碗里,赧然道:“刚才愣神了。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有一个地方很想去,想你陪我一起。”
“有。我明天去一趟学校,回来就和你去。”
“别去学校。明天请个假,陪我一天好不好?”
大喜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她有些局促,说:“可,礼物在学校。”
“我什么都不要,之后给也没关系。就明天,陪我一天。”
在火锅沸腾的声音里,大喜讷讷地应了一句:“好。”
得到了肯定回应的一桐心情好了起来,气氛回暖,她坏心眼地借口去卫生间,嘱咐服务员自己这桌客人过生日,在服务员们的生日歌中和戴着生日帽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喜拍了合照。
一桐又怕明早大喜抽空跑去学校,眼睛一转,又生一计,借着过生日的由头拿过来几瓶啤酒,推杯换盏,劝酒撒娇,所有的招数都用在了这里。见大喜酒量惊人,始终不醉,不得已往桌上一趴,学着那些醉酒的人嚷嚷胡话起来。
大喜站了起来,眸光晦明不清。她结了账单,打电话约了代驾,轻手轻脚地揽起她。一桐放肆起来,任由自己的重量摊到她身上,但揽住她的那只手始终坚定。
时间从23:59跳至0:00,日历翻了一页。在进车的一瞬间,她听见大喜的低喃:“生日快乐,一桐。”
——
这一夜一桐都没有睡。
回到家的大喜把她扶到床上,哄她喝些热水,为她掖好被子,想着没什么缺漏后把大床留给了她。
清醒的一桐想着那条信息,在两次未卜先知后,她没有理由不相信真伪。她躺在床上,注视着床头柜上的半杯热水,不敢想象这件事发生会怎样。上一次,她能够改变结果,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吧。
一定可以的。
她蹑手蹑脚掀开被子,轻轻推开房门。大喜裹着珊瑚绒毯,蜷在沙发上睡觉,这副眉眼失了平日的锋芒毕露,遗落两分温弱的孩子气。她走到餐桌旁,在客厅最好的观望位置,不出声音地抽出椅子坐下。
月光如一泓清泉,自天穹落入窗楹,清辉铺在身上,仿若凝固成一副坚不可摧的银铠。她下定了决心。
等天光大亮,大喜悠悠转醒,循着黄油的香气一路飘到厨房。一桐扎着围裙,把手里的黄油煎面包翻了个面,推大喜出去,“先去洗漱。一会开饭。”
等她洗漱过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煎蛋和面包。一桐倒了热牛奶推给她,嘱咐道:“今天我来安排,你先请假。”
“好好好,我哪也不去,听你安排。”大喜双手投降,跟领导请了假,叼着面包片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一桐晃了晃手机,“我在网上定好了迪士尼乐园的票。今天呀,咱们就放下工作,什么都不想的好好玩一场。”
“啊?那赶紧吃饭,不然要排好久好久的队呢。”
一桐瞧着她开始胡吃海塞,噗呲地笑了出来。多大个人了,还是孩子心性。
——
正巧碰上休息日,迪士尼里的人比肩接踵。人潮汹涌间,大喜的手被人撞开,湮没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刹那间一桐慌张起来,她左顾右盼,目光却穿不透这厚重的人墙。
“哈!”身后人把一个米奇发箍戴在了她头上。大喜嘻嘻哈哈地笑着,手却被对方紧紧攥住。
“不许再乱跑!”
看着眼前人有一点点生气的苗头,她嚣张的气焰瞬间萎缩成一缕小火苗,乖巧地点点头,像一只犯了错的金毛。
去的晚了,两个人没能逃掉排队的命运,在各个游乐设施间排队成了今天生日的唯一旋律。但在和重要的人一起面前,这些麻烦只会成为烘托快乐的背景板,被快乐的记忆覆盖。徜徉在飞跃地平线的视觉盛宴,沉浸在创极速光轮的失重感,淋湿在雷鸣山漂流的雨幕,两人对视,欢笑,在刻意的麻痹下,所有烦恼在这一刻抛之脑后。
什么都不想,只停留在现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刚从矮人小矿车下来,大喜握住她的手,示意跟她走。两个人在如川人流中逆向奔跑,在城堡正面的湖前停下脚步。
“3,2,1。surprise!”大喜倒数,在时间归零的节点,烟花如虹升起,倒映在身前如镜的湖面,映红她认真而温柔的脸,点亮她诉说着无言的眸。“生日快乐!”
一桐仰着头,天幕中细碎的火屑和烟尘组成新的星空,那不是星星,却比任何星辰都明亮炽热,烫得她想要落泪。烟花落幕,天空记得它曾经存在的痕迹,任何事物存在的唯一证明,只剩下不可靠的记忆。
这难忘又危险的一天在迪士尼乐园虚掷一空,一桐忍去眼泪,把这些记忆收好在心底匣子里,执意要把大喜送回家。
在楼道口,大喜希望她一起上来,一桐在纠结之际,却收到了客户的尾款和一句谢谢的信息。信息的发件人来自于本地号码。
她想了解一切的真相,便推脱了大喜的邀请,打算等一切了然便和大喜坦白这段时间遇到的怪人、发生的怪事。到那个时候,于她自己而言,才是真正不掺杂任何其他的,纯粹的感情。
“好吧。”大喜有些失落,她摆摆手,“明天见。”她抬步走上台阶,像是看不够般又回过头看她。
“明天见。”一桐弯着眼,朝她挥挥手。
只要拐过前面这条小巷,就能到小区门口。一桐抬眼,已经看见了自家所在的那栋楼。她输入那串号码回拨回去,在一声长长的忙音后被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是一直联系我的……”
“我是。”对方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有些熟悉。
一桐缓缓走进小巷。她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未来发生什么?”
那边沉默片刻,悠悠发声:“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已经经历过一遍的事。谢谢你,救了她,另一个我。”
一桐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那熟悉的音色和她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
漆黑的巷道里,从黑色中缓缓走出一个倒悬的影子。他没有声息地跟着她的脚步,在她正欲继续质问的时候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挣扎起来,手机在撕扯之中飞了出去。她死死扳住对方的手指,而对方从她身后闪出来,借着全身的力量把她压到墙上,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喊不出声,眼皮也沉重起来,但她不能死在这里,她拼上所有的力气掰断了对方的小指,为自己争得一丝喘息。对方吃痛松了力道,她起身要逃,却在余光中瞥见一片银色的光亮,那片银光以极快的速度没入了她的身体,瞬间,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
“喂?喂?”手机那端的人听到了打斗声,大声喊着,却没有人回应。
“真美啊。”陌生嘶哑的声音传进了手机的听筒,“比我原想的还要美。”
她委顿在墙角,呼吸艰难,感觉粘稠而滚烫的液体从伤口处奔涌而出,可她连捂住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勉力想要看清袭击者的脸,但未能成行。
“我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看到鲜血染满你的衣服,就像当初在公开课上一样。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袭击者蹲了下来,兀自欣赏着,一直到她彻底没了呼吸。
手机那侧的人,忽然心口像压了一块石头。那种被世界排斥的感觉消失了,但接踵而至的,是世界的怒火。
——
床上的人陡然醒来,她急促地呼吸着,拔掉了身上的维系生命设备。
“怎么,又被排斥出来了?”戴着黑色口罩的人端来一杯蜂蜜水,默默收拾好残局。“你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不要再继续了,你撑不了太久的。”
她失魂落魄地下床,那张与一桐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愧怍和无助,开口道:“原来是这样……可我害死了其他人。”
助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抚慰她,“慢慢说。”
“我救下了大喜,但我救不了自己。是那场公开课!是那个杀人犯!那瓶红墨水让他盯上了我们……十年来,我一直以为是有人觊觎时空穿梭的技术,没想到,只是一个横断在我们命运间的意外。”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一会哭一会笑,等她平静下来,她倦怠的眼睛里只剩下坚定。“再帮我一次。我去解决那个意外。”
“你不可以去了。”看不见助手的表情,但语气里透着严厉,“不要再尝试了,这么多年的尝试你还不明白吗,时空穿梭是改变不了现实的,你影响的只是另一个平行世界。而且,长期而频繁的穿梭是有代价的,它已经快掏空你的生命了你不清楚吗?!”
他也觉察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尖锐,软了语气,祈求道:“别再做那个遥不可及的梦了,她不会再回来了。珍惜你的身体,未来仍旧美好,不是吗?”
她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没有做梦,我才愿意为了这一切无休止地卷入时间的重复。因为这是我唯一的目标和责任。拜托你,最后帮我一次。”
助手看向她,她的眼神坚定而执着。他自知劝不动她,无话可说,示意她躺上去,自己在庞大的机器上操作一番,沉默地注视她进入梦乡,目光落在她纤瘦手背上凸显的青色血管。他喃喃自语:“再这么下去,我连你都要失去了。”
——
一桐睁开眼睛,按开手机,还是熟悉的时间点,那个她重复了几十次,已经刻在脑子里的时间点。
她扯过一张纸,回想当初新闻报道中提及的第一次行凶时间和地点,把能想到的东西通通倾在纸上。那不愿触碰的回忆伤口再一次被撕开,她拎着饭盒去找大喜的样子,大喜倒在她怀里的样子,颤抖着把沾着血的钥匙交到她手里和她说生日快乐的样子……
真是讽刺,那个畜生只是为了一个取乐的理由,就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现在,这种事情也该轮到她对他做了。
她重重圈了一个时间。以前的穿越,她总是被排除在事件之外,只要她想以自己的身份影响两人的结局,就会被莫名的力量排斥出去,虽然她永远改变不了现实,但这次她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名义,去解决这一切。
所有等待的时间都成为了预谋的准备和自我的剖析。她也问过自己,能不能在一切结束之后回到现实,但她给不出答案,或许她也在逃避,逃避悲哀的现实和不可逆转的无力,只有在路上,她才能些微地感受到自己活着的证明。
她换上猩红色的长裙,把弹簧刀掩进袖口,大框的墨镜隐藏了她的神色。她倦怠而又兴奋,直面结局令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欢呼起来,门页徐徐合拢,她即前往最终之地。
酒吧后街,往往是理智的葬送之地。被酒精麻醉的人们在离开酒吧后甚至失去了人类行走的能力,在纷乱霓虹里消解思考的能力,在光怪陆离中回归原始的模样。
她记得分明,第一起案件就发生在今夜的酒吧后街,受害者殷红的血干涸在她猩红的裙上,凝成一团漆黑。
她早早守在了这里,乜着每个进进出出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很快,一桐发现了那个受害者,活着的受害者。那人喝了很多酒,把着出租车门跟自己的朋友一一告别,转身还要回去一醉方休。
一桐跌跌撞撞地过去,不动声色地伸出脚,绊了那人一个趔趄。还没等那人发作,出租车门蓦然打开,有人急匆匆走过来把女孩扶起来,不由分说地夺下她手里的酒瓶,把她塞进了车里。看他们的关系,应该也有很多故事,幸运的是,故事不会就此完结。
她慢慢走回去,后街不知什么时候竟空无一人。突然,背后传来嘶哑艰涩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唏嘘的笑意:“晚上好,美丽的小姐。”
终于来了。她没有回头,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昭示着对方玩味的态度。她快步往死胡同方向走去,男人显然对此心知肚明,态度更加散漫,俨然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掌中之物。
很近了。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背脊已经贴上了冰冷的墙。
“这颜色很适合你。”男人挂着狞笑,放松戒备地靠近她,却疑惑在了她的笑里。
“不,更适合你。”她猝然发难,男人用手一挡,弹簧刀半长的刀锋尽数没入男人的右胸。她暗骂一声,一击未能致命,拔出刀正欲再刺。而暴怒的男人扯住她的头发,重重把她往墙上撞去,耳朵嗡嗡作响,但她依旧紧握着跳刀爬起来,抱住男人要跑的腿,扎中他的膝窝。男人失去了逃跑的能力,用完好的那条腿踹向她,看着这个疯狂的女人,他忽然害怕起来。
她抹掉蜿蜒而下的血迹,举起刀,“结束了。”刀面折射出男人扭曲惊恐的面容。
——
生命维系设备的数值急转而下。她脆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身心的双重打击,几近崩溃的边缘。助手跑上跑下,用尽了一切急救办法,总算是把她从死神的门前拉了回来。
她昏迷了很多天,恍惚间她好像感觉到大喜紧紧握着她的手,和她说着说不完的话,可她却听不清那些话说了什么。她希望抓住她,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大喜高兴地站了起来,叫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说着什么也无法听清。换了药,她无力抵抗沉重的困意,又被卷入了一个又一个梦里。
再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寻找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却只看到助手握着她的手,紧锁着眉头浅睡着。她失落地想抽回手,却惊醒了助手。
“真好,你醒了,真好。”他只是重复着这些话,幽深的眼睛里亮了一点点光。
她抽回手,勉力倚起身,“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之后我会把薪酬打在你卡上,明天你就回去吧。”
那个人眼里的光亮熄灭了,怔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对了,还得麻烦你最后一件事情。明天上午帮我把律师找来,我把剩下的东西整理一下。”她语气平淡,遗言说的仿佛不是自己。
“你什么意思。”助手颤抖起来。
“怎么了,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我已经看到最好的结局了,已经足够了。你走吧,凭借你在物理学方面的学识,在哪都有立足之地。”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再者说,我已经迟到了十年。”
助手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底沁着深深的哀伤。
“我能去哪呢,一桐。”她缓缓摘掉了口罩,让一桐的心停跳了一拍。
“大喜……不,你不是她。”
“我不是她吗?我哪里不是她?”助手痛惜而哀伤的说:“我的反应和我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不是说好了明天见吗,为什么要失约?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呢……”
一桐恍然大悟,眼前这个与她朝思暮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被她拯救的人。可她明明解决了命运上的截断,也确认了时间线正常进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你改变的,是另一条时间。”助手陷入长久的回忆。
——
大喜在深夜接到了一桐的电话。
她兴高采烈地接起,可却在一瞬间齿寒血冷,仿佛坠入了无边地狱。
同城下起了很大的雨,雨被风横着刮起泼在地面,深夜的城深眠在无边的雨里,静谧地令人害怕。大喜慌乱地拿着手机冲进了雨里,街上没有出租车,只有呼号的风和连天的雨。
她已经记不清那天自己做了什么了,只记得派出所嘈杂的声音,医院混乱的人群,和之后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明天见”三个字刻在她的骨血里,却始终是句不能兑现的诺言。她花了大价钱买下了她的手机号,不许它被注销,之后整个人泡进了实验室。
她清楚无法改变现实,比一桐少走了很多弯路,在实验成功之后,直接跳跃到了那件事发生的两年后。她只想看见她,就算不以任何身份,都可以。
大喜力排众人成为一桐的助手,期冀着能被她在某一天发现,但一桐太执着了,执着到看不到身边的一切,只在努力地追逐着那个不切实际的幻影。 她没有办法阻止她,如果她袒露自己的身份,就会毫不留情地被正常的世界排斥出去,而她不想走。
如果说一桐一直在追逐着不可逆转的幻影的话,那么她又何尝不是想一直待在梦里呢。待在梦里有什么不好呢。
——
“对不起。”一桐仔细端详眼前的另一个大喜,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当初拥有明亮的愿景的人,眼里永远闪闪发亮的人,心里的火已经熄灭了。
“不要推开我。我不确定能陪你多久,但让我一直陪着你,好吗。”大喜的语气小心翼翼。
一桐感同身受她的想法,两个曾经失去过彼此的人太过清楚这样的失去有多痛苦,所以她不能回应。“不可以,大喜。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该回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不然,等梦醒了怎么办呢。”
梦醒了,该怎么办呢……
大喜如遭雷击,哀伤的神色愈来愈深。梦醒了又怎样呢,她想拥住她,却被她拒绝了。一桐的神色同样痛楚,但她很清楚,她不是她,如果只是为了一场梦而欺骗自己,最后的苦果依旧要自己咽下,倘若如此,还不如不给她任何希望。
在这交错的时间线里,她们终究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两点,她们爱的彼此存在于记忆的终末,无法交叠,而存在的证明,也仅限于记忆。
“大喜一直在我这。”一桐指了指自己的头,“只要我还记得,她就一直在。你也一样,与其沉湎于虚假的我这里,不如回到你的世界,记住以往的点点滴滴。我喜欢的大喜,眼睛里永远闪烁着光芒和自信。”
她顿了顿,脸颊划过一颗泪珠,接着说:“你要牢牢记着,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忘记她,这个世界就彻底与她无关。而在这个世界,没有她。我,不是她。”
大喜已经不想再听,但她却依然在说:“但我和你约定,你我有一天,终会再见。你会见到你的一桐的。”
——
“真的吗?”
“真的。我从不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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