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Ace,原本是在蔷薇之国的一个普通的学生,不,在这个世道,哪里来的普通。
在这个月初和哥哥一起洗澡时被他发现腰上浮现出了黑色的桃心烙印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命运选择了我,把我从平民的世界当中剥离,并推向了那两个魔法士构成的神秘组织之一的夜鸦——另一个是皇家剑,他们的人身上会有白色的烙印,说实话,我觉得黑色的更酷一点。
父亲知道了之后非常沉默,明明是魔术师的他在饭桌上一言不发,和往常的氛围一点都不一样,打开盘子,里面被煮成糊的压缩饼干里没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蔬菜干。母亲也是一直低着头盛着饼干糊,我甚至听到了她极力掩饰的缀泣。哥哥也一次又一次捏紧又松开了拳头,我知道,他更希望身上出现烙印的是自己。
其实我本来就有预感,比起哥哥自己更可能被选中,没办法,一个家里兄弟中总有一个人会聪明一些,显然,是我。
也不是出现了烙印就必须前往夜鸦,假如有更多的选择,应该没人愿意放弃平和的生活,卷入每日和怪物斗争的生死之争里面。小时候我憧憬着成为魔法士守护扭曲仙境这块土地,现在也是,但前年邻居奶奶的孙子在皇家剑讨伐耀石之国近郊的怪物的战争中战死,最后只收到了他破碎的手表,连尸骨都没有找到,我就有点犹豫。我不怕死,我只是怕父亲和母亲难过,那段时间,每次奶奶过来让父亲用他的魔术变出孙子的幻影,她走了之后母亲都会趴在父亲肩上难过好一会儿。如果,只是说如果,万一我运气差一点,没躲过去,就算还有哥哥在,他们也会像奶奶那样很难再笑起来吧。
但是,不是像热砂之国的富商Asim家,或者珊瑚之海的黑帮Leech家,皇室Kingscholar家和Draconia家,就近来说,我们蔷薇之国的Rosehearts医生家那样,这些人或者有金钱和权力,或者有可怕的组织和手段,或者是现在最需要的医术,普通人,真的很难靠着每个月的救济粮活下去。
在父亲口中的那个大灾难过后,怪物肆虐,受黑魔法的污染,没有变异的作物和动植物只在遥远的叹息之岛和一些零星的地方生存,仅仅依靠着这么一点产地,却要维持整个世界的运转,也亏得他们那边科技发达,但果然还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对吧。
夜鸦和皇家剑也是那场灾难之后才出现的,因为魔法辐射的影响,越来越多变异的魔力惊人的怪物慢慢靠近各个国家,像是一个硬币有两个面一般,一些魔法士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烙印,颜色相同的人由于某一种吸引力慢慢聚在了一起,就渐渐形成了现在的夜鸦和皇家剑。他们冲在围剿怪物和收集黑魔法凝结成的黑石头的最前线,理应得到更多的粮食。我相信加入他们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为着这个目的来的吧。
当然,这些都是我和父亲掌握的资料,能让我们知道的信息,有多少是真的说不准,这些肯定是他们愿意让我们知道的内容,而真相是什么,可能得我加入进去之后才能知道吧。
没错,我要加入夜鸦。
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收集到更多的黑石头,换来更多的粮食给父亲母亲,顺带剩下来的一份可以给哥哥。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一定。
……
我是Ace,半个月前来到了贤者之岛,加入了夜鸦,但我现在就想回家。
不是,真的不是我害怕那些怪物,也不是我怕死或者是想偷懒,我们寮有一个比这些东西都更可怕的存在——Riddle Rosehearts寮长。
刚开始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的姓氏,和Rosehearts医生一样,奇怪,他明明可以在医院里轻松地拿到最高级别的救济粮,干嘛要在这里过这种非人的生活。
不,我错了,可能正是因为他,我的生活才是非人的生活。
在这一点上,和我一起加入夜鸦的蔷薇之国同乡Deuce也深表赞同,同时,我们格外羡慕隔壁寮的Jack,为何与Heartslabyul寮同为夜鸦七大寮的Savanadaw寮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可恶!
我还好,来之前起码做了一点功课,Deuce完全是凭着一腔热血加入的夜鸦,连一点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进入组织培训的第一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带领小学生郊游的导游一样,回答着他的十万个为什么,最后,是Trey学长——和Riddle寮长完全不一样的温柔副寮长看不下去了,也有一点我回答的有一些小错误,只有一点啦的原因,重新和我们梳理了一下夜鸦这个组织的详细分工和日常运转,否则,我们早就被Riddle寮长赶出去了。今天是我加入夜鸦的第十六天,脖子上戴着Riddle寮长个人魔法限制魔法调动的项圈的第十五天,嗯,明天应该可以把它取下来,应该。
夜鸦组织由七个麾下的小组织构成,统称为寮,由寮长和副寮长带领着,除了基本的围剿怪物收集黑石头以外,还有各个寮专有的工作:维持整个夜鸦秩序的Heartslabyul寮,统筹后勤物资调度的
Savanaclaw寮,执行资金运营的Octavinelle寮,与非魔法统治者及皇家剑组织外交联系的Pomefiore寮,侦探踪迹进行信息收集和分析的Ignihyde寮,调停各寮矛盾的Scarabia寮,以及,执行隐秘任务的Diasomnia寮。
为何就被分到了Heartslabyul寮呢,这是我和Deuce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Riddle寮长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除了夜鸦组织的基本秩序,我们寮内还有另外的一套规则。据说是受Rosehearts医生的影响,他对什么都有着细致入微的精准要求。最简单的一个,进入夜鸦的当天,我第一次见到不是压缩饼干糊的食物,忍不住多拿了一片面包,就被他砍了头戴上了项圈。其实他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理由,夜鸦只是粮食相对的比非魔法士多一点,每天的食物都是精准计算过的,我多拿了一片就意味着有人分不到食物,但是,不能用温柔一点的方式告诉我吗?
被黑魔法污染变异后的怪物被打倒之后能在它们体内发现黑石头,这些在黑市上售价很高,以前镇子上就有一些稍微能掌握魔法的人从低级的怪物体内取出米粒那么大的黑石头,结果换来了十袋的压缩饼干,我们一家四口一周也只能领取到五袋。所以,为了防止有人私自留下黑石头,每一次任务的搭档都是和其他寮的人一起行动,如果被发现了任意一人的隐瞒,两个寮所有的人都会接受惩罚。而正如之前所讲的,夜鸦的物资也不是很充裕,所以都是凭借收集来的黑石头进行贡献评估,每个月按贡献进行分级分配。贡献最低的寮只有基本的食物保障和医疗物资,而贡献高的可以选择更多的武器装备以及更高效的药物。这么一想,Riddle寮长那么严格,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要保证Heartslabyul寮的每个人除了基本物资都要尽可能地拿到更多的装备,在这个药物和武器都紧缺的时代,一颗子弹,一片抗生素,都可以救命。除却Ignihyde寮比较特殊,他们承担着夜鸦的核心,没有数据定位的话我们对那些怪物基本一无所知,他们的寮生都在做信息收集工作而非黑石头采集,但依旧每次领取到第三级别的物资。Riddle寮长曾说过,我们的目标就是让Heartslabyul寮起码维持在前两个等级,否则遇到更大的创伤时可能会失去更多的寮生。
我曾经问过Trey前辈,既然夜鸦都有物资紧张的问题,那么为什么还要不断吸纳新的人加入,只要身上有烙印的人就有资格,这样不会造成更大的负担吗?
然后Trey前辈带着我们去了一个地方,一个被称为噩梦也不为过的地方。
夜鸦的一块空地上有一个突兀的建筑,很诡异地和其他地方隔开了,周围种着低矮的石蒜,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就算我只是一个初学者,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魔法涌动,那是黑魔法残留的痕迹。中央是一座有着扭曲的烟囱的小屋,我国中时期物理还不错,这个烟囱怎么看怎么不符合力学,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而且烟真的可以排出去吗?黑漆漆的墙壁,上面敷着沥青一般的东西,怪恶心的,怎么也没个人来清理一下。
Trey前辈推开门,里面的场景让我控制不住地干呕。
被怪物杀死的魔法士被送进了抽屉一样的地方,随着关上门的那一刻被炉子焚化成了灰烬,他们的灵魂像是那抹黑烟,在烟囱里兜兜转转,迷失了方向,最后变成一小缕轻得不能再轻的白雾,消失在了贤者之岛咸涩的海风中,只留下或大或小的黑石头,又被人送到了封印的地方,和那些怪物们的一起,活着的时候互相为敌,离开的时候却毫无分别地待在一起,真是令人唏嘘。
Trey前辈告诉我,就算是魔法士,也会受到黑魔法的辐射,身体里也有黑石头,如果就这样把他们的遗体送回家,很可能会像那些古早的国王的遭遇一样,被人撬开墓穴翻找体内的黑石头。和那样被别人当作产珠蚌一样随意剖开搅弄自己的内脏,还不如在这里被火化。门外的那些石蒜花,每一朵,都是一位离开了的魔法士的灵魂。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邻居奶奶等来的,只有一只碎了的手表。
Trey前辈指着穿着Heartslabyul寮寮服的两位前辈告诉我,我和Deuce,即将顶替他们的位置,重新维持着Heartslabyul寮的运转。这次他希望,Heartslabyul这一只巨大的怀表,在彻底消灭怪物回收所有的黑石头后,依旧不需要更换任何零件。
我也是这么想的。
……
我是Deuce,原本是蔷薇之国的一个问题学生,但现在加入了夜鸦,我相信母亲会为了我骄傲的。
我加入夜鸦的目的很简单,母亲一个人照顾我太辛苦了,听说夜鸦的魔法士报酬丰富,我想尽可能地减轻她的负担;而且,铲除那些变异的怪物保护弱小,本来就是优等生该做的事情,我如果做到了这些,可能母亲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一直在为我担心了。
然而,怎么说呢,我原本以为只要用拳头打败那些怪物就好了,怎么还需要学习那么多新的东西,这让我很苦恼。
尤其是这个像历史一样的东西,新加入组织的成员会由Trein先生的讲座介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的大灾难,我也只是在故事里面听到过,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的细节。而且,最开始我以为是个故事,没想到之后还有考核,如果考核不通过只能留在贤者之岛做后勤工作,这样的话贡献度就很低,我就不能领取到更多的食物寄给母亲了,我一定要通过。
我记得,应该是二十年前在开采魔法矿脉的时候挖到了一个黑紫色的东西,密度很高,人们试了各种办法都打不开。直到一个魔法士尝试着用魔法攻击它,却像个怪兽突然被惊醒了一样炸开,里面高能量的魔法像是地震时产生的能量波一样,把那条矿脉都夷平了。Trein先生说过那个很像核辐射,地震过后的次声波一段时间之后就消失了,但魔法的辐射可以持续很多年,随着空气和海水向着更远的地方传播。话说,辐射是什么来着……手机辐射吗?受到黑魔法辐射的生物就开始变异,具有自主意识和攻击性,它们好像开始扩张,侵略着各个国家扩展自己的生存空间。受害最严重的应该是耀石之国,因为那个矿脉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变异生物的种类有……呃,这个真的是不记得了。等一下可以问问Cater前辈,他在耀石之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了解这些。
其实我也想去问Riddle寮长,但他最近一直很忙,在处理两个前辈遇害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看着Ace脖子上的项圈我有点害怕,如果还是以前问题少年的作风的话,我可能脖子上的项圈一辈子都别想摘下来了。
和我同一个分队的Jack告诉我,他也是耀石之国的,只不过住的维度更高,而矿脉所在的一般都是维度比较低的位置,可能和大陆沉降板块运动那些有关。唔……又是我不了解的领域。
但是他告诉了我有关辐射的知识,这次大灾难和四十年前的奇卡诺里斯①核电站爆炸很像,那一次放出的辐射相当于原子弹的100倍。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我以为的爆炸是被烧伤或者是小时候玩鞭炮的炸伤,然而也有一部分死者是基因改变的恶性肿瘤损伤。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受到魔法辐射变异的怪物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暴毙了。但那些活下来的怪物,接受了高浓度的黑魔法和自身的融合,也更难打败。我们之前在贤者之岛西海岸遇到的那些变异的海洋生物可能只是碰巧赶上了它们快要死亡很脆弱的时间点,否则光靠我们两个人,真的遇上了怪物别说回收黑石头,能否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我相信,有着Jack的帮忙,我一定能成为夜鸦组织优秀的黑石头收集队员,但黑收队这个称呼真的很有不良组织的感觉,能提议Riddle寮长换一个吗……
……
我是Deuce,我终于通过了考试,成为了黑收队的一员,虽然是61分擦着及格线过的,但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争取以后会做得更好。
原本以为通过了Trein先生的通识培训,就再也不需要学习了。然而,Crewel先生的急救应急知识和魔物识别考试,更是令人头大。
原本在Heartslabyul寮为了记住每天似乎都在翻新的规则已经够头大的了,然而每周一次的考试,让我有一种在念书的感觉。我真的是来铲除怪物的吗,这样没有交学费反而在领取救济粮的感觉,真的很奇怪。而且,居然成绩也能影响救济粮的分配,这是我没想到的。据说Riddle寮长刚刚加入夜鸦的时候,每一次的新成员培训考试都能领到一级救济粮,可据Ace说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努力,他的家庭背景足够他什么都不做就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了。那么努力的Riddle寮长,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然后成为像他那样的人,这样母亲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可能这么说有点无力,毕竟我脖子上现在也戴着一个项圈。
考试结束后没多久就被Ace嘲笑,那家伙,平时明明也没有好好学习,是怎么考得那么高的,95分,骗人的吧。
可能是我还没有从原本的问题学生的思维里走出来,气不过就召唤了大釜,但被Ace用风魔法吹开,可砸到了运载物资用的推车,被负责夜鸦安全的Vargas先生误认为是入侵者,送到了组织长Crowley那里。被Riddle寮长带回去的时候还连累他被扣了半个月的贡献度,Riddle寮长道歉的时候我很内疚,他应该是第一次被组织长批评,脸都涨红了。虽然回来之后很生气地砍了我和Ace的脑袋,但这次真的是我们做得不对。我打算等一会儿去夜鸦交换所的Sam先生那里用不多的贡献度换一点东西来补偿他。
在交换所我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上次那两位前辈最后一次任务好像是和Octavinelle寮的人合作,那两个Octavinelle的学生说,那个人是出了名的自我,好像这次他们这次寮的人和他一起出任务他也只是让他们自我负责,没有平衡小队贡献度的意思,连受伤了都没有出手相救。
那个人,听不太清,好像是叫……Floyd?
可能这个消息必须告诉Riddle寮长。
奇卡诺里斯①核电站:原型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1986年4月26日凌晨1:26,切尔诺贝利4号反应堆发生爆炸,释放出的辐射是广岛原子弹的100倍。现场紧急处理受害者共225名,其中死亡4名,需要治疗的143名人员中送往莫斯科115名,其中死亡27名(大面积β射线皮肤烧伤死亡19名,骨髓型死亡6名,胃肠型死亡2名),即事故共死亡31名。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后,当地数千名儿童患甲状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