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地站起身，去找眯缝眼。我尽量不吵醒老夏，他太需要好好休息了，而且对我们来说，能够让他不少吵不闹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睡觉。
眯缝眼睡在距离我们大概六七步远的地方，我们之间隔着一堆密集的荒草，走过来要走一个“几”字形路线。
荒原里漆黑，我手上又没有灯，为了不让他紧张，我走近时就轻声喊：“眯缝眼，我是阿良，你睡了吗？”
今天没有风，荒原里显得很肃静，我的声音一出我就听见眯缝眼所处的位置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急忙整理什么东西。
我知道眯缝眼没有睡觉，就直接走了过去。
然而，我看到的东西令我吃了一惊。
只见眯缝眼正笔直的坐着，他的身边没有草堆，他的随身物品都整整齐齐放在旁边，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此刻他那张黝黑而干瘦的脸正对着我，隔着荒原的黑暗，我感觉到了一种冰寒的目光。
“眯缝眼，你要干什么？”我呆愣地看着他，心里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我好像无意间撞破了他的什么秘密。
眯缝眼缓慢地把视线移开继续整理随身物品，低声问：“他呢？”
我看了看老夏的方向，小声说：“老夏睡着了。”
眯缝眼沉默不语，他动作麻利地将剩下的那一坨狼肉和水背在身上，然后站起身来。
“你要走？！”我惊道。
眯缝眼阴沉地瞪了我一眼：“不要阻止我，别怪我翻脸。”
我手足无措地向后退了一步，疑惑不解：“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要回到市区去吗？你不是要把老夏送进监狱吗？”
眯缝眼轻蔑地哼了一声说：“等我离开这里再把这里的地址提供给警方就行了。”
我愣愣地看着眯缝眼，慢慢就明白了。
现在眼看要到达蘑菇塔楼了，眯缝眼想要甩掉我们了。带着我们不仅拖慢他的速度还会消耗本就不多的食物，更何况老夏又是一个定时炸弹。
我无语地看着眯缝眼，心里能够理解他的行为，但却不能赞同。
我冷笑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到了蘑菇塔楼就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向了呢？万一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你怎么办？”
眯缝眼阴沉这脸狠声道：“不可能！我摔下来的悬崖距离城市并不远，我们距离城市也不会远。”
“我们只是不知道方向。”
“那如果离开这里的方向还是很远呢？你怎么办？”
“那就更要节省食物了。”眯缝眼阴森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了我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和老夏就不可能走得出荒原了。”
“那只能怪你们没有逃出去的命。”
我点了点头失望地说：“只怪我当时走进地道遇到你，只怪我当时给了你饼干。”
“我后来救了你的。”眯缝眼怒道。
“那老夏呢？老夏如果死在荒原里，你就无法把他送进监狱，就无法为死去的欢欢报仇。”
眯缝眼突然嘿嘿笑了，他干瘦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就算是那样，我也报了仇的。”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眯缝眼。黑暗中，眯缝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表情。看着这个表情，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之前从没有仔细思考的问题：
既然眯缝眼是被老夏暗算摔下悬崖的，老夏又是怎么到这片荒原里来的呢？
我记得初次遇见老夏时，他只是提到和人越架受了伤，但从后来的描述中他分明是那场约架的获胜者。
眯缝眼的嘴角微微勾着冷笑说：“其实，约架的地点是我订的。”
看到眯缝眼露出的那种神情，我好像明白了。
眯缝眼自知背叛了老夏对方绝不会放过他，他就把约架地点订在这里，打算设计除掉老夏，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带了一把枪。
然而眯缝眼没想到的是，老夏竟然先下手为强，虽然当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但是眯缝眼毕竟做过周密计划，最终老夏也没能幸免，两个人这才一起落得现在境地。
我问：“当初在悬崖上，如果老夏没有推你下悬崖，他也一定会遭到你的暗算，是不是？”
眯缝眼没有否定，他阴沉的脸色比荒原还要黑暗。
“这样说来，老夏并不卑鄙。他只是被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女孩欺骗之后学聪明了，学残忍了。”我叹气道。
“算了，我不想和你废话，那些都是我和他的事。”眯缝眼厌烦地摇摇头，伸手从身上掏出了一块鹅卵石大小的干肉递给了我：
“这个才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的事？”我不解地把肉接过来。
眯缝眼点点头冷声说：“在地道里我说过，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亏欠别人。这块肉，抵得上你那几块饼干吧？”
我不解地看着眯缝眼，对这个矛盾的男人感到惊讶。
既然你最讨厌亏欠，你为什么还背叛了对你最好的朋友呢？
眯缝眼转过身面朝蘑菇塔楼，在漆黑的夜色里，塔楼模模糊糊像是一个可怕的巨人在守望。
“你要走了？”我问。
“你阻拦不了我，还是就此分别吧。”眯缝眼没有转身。
我有点不知所措，眯缝眼说的是事实，我不是他的对手，与其自不量力还不如洒脱一点，把力气用在该用的地方。
我说：“你还记得我们在地道里分别的时候说的话么？”
“不记得。”
“我记得。”我说：“我后来一直没想明白，你当时说，欢欢是个好女孩，她需要一个真正懂她爱她的人，但你却不是那个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眯缝眼的身体有些发抖说：“那都是我说出来骗人的。”
“我不信。”我摇头。
我现在记得眯缝眼当时露出的真诚甚至有点温暖的微笑，那种笑容后来我再也没看到过。
“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眯缝眼开始向着蘑菇塔楼的方向走去。
我无奈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大声问道：“那如果你早知结局是现在这样，你当初还会选择背叛老夏吗？”
眯缝眼远去的身影停顿了一下，从那个角度，我正好看到了他高大的身影和蘑菇塔楼重叠在一起。
“我给你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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