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狭窄,我的身体与周遭墙壁几乎没有空隙,在这种情况下眯缝眼想把绳子扔进我手里谈何容易?
我感觉我的后背被一下下的绳子打中但都距离我的手很远,现在我连手指都动不了,几乎只有把绳子扔进我的指缝里,我才有可能捏的住。
眯缝眼不再说话,我只能听到他一声声逐渐开始粗重的喘息,绳子不断的击打在我的全身各处,最接近的一次几乎扔到了我的手腕上,可是隧道空间极其有限,就算我折断自己的手臂也抓不住。
“不行,这根本就成功不了。”绝望的情绪在我的心中急剧蔓延,我感觉隧道仿佛在缩小一般,恨不得早点让自己失去知觉。
眯缝眼仍然不说话,他继续朝我扔绳子,扔不中就把绳子抽回去再扔。他的喘息越来越粗重,绳子扔过来的间隔也越来越长,到了最后,他终于“呼哧”一声停下来了。
“根本就不行”我绝望的说:“我已经陷入一个你根本无法想象的狭小空间,这里狭小到除了我就没有人能进来。你就不要再假惺惺的救我了,是你把我逼上绝路,如果不是你抢了我的路,现在活下去的人就是我!”
眯缝眼一边喘息一边冷冷地说:“你可以和我走一条路,我没有要你钻进这钥匙孔里。”
我呵呵苦笑一声:“现在说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你选择了我的选项你就替我活下去吧,死在精神迷宫里的人已经太多了,凭什么他们要死在这里而我就能逃出去呢?”
我的话似乎令眯缝眼难以回答,他沉默了一会才深吸着气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三件事情是什么么?”
“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我说。“我不认识你是谁,我之所以会落入现在的田地是因为我在荒原里看见了你的脚印然后来到了这里,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如果我没有这样选,说不定我已经离开了荒原,至少我也不会认识你。现在,我听到你的声音,对我来说是一种讽刺...”
眯缝眼沉声打断我说:“知难而退。这就是我最讨厌的三件事情之一。”
“呵呵。”我悲凉地笑起来了:“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吗?你以为我历尽千辛到了这一步是为了什么?可脱离困境岂止是难,简直难如登天,现在只有我面朝的方向有东西把我向外推,我才有可能退回去。”
眯缝眼又是沉默了一下突然“啪”的锤了墙壁一声,似乎得到了启发,他沉声说:“我出去一趟,你尽可能多挺一会。”
我闭上眼睛,不知是冷汗还是汗水正在顺着我的鼻梁流下来,我叹了口气说:“喂,荒原很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保存体力,想办法离开这里吧,离开,然后和家人爱人团聚,珍惜现在尚未逝去的一切。最后,这里所有的秘密公之于众,让罪魁祸首付出相应的代价。让我和更多在这里丧生的人不要白白牺牲...”
“你不要轻易放弃尽量让自己多挺一会儿,我再说一遍。”眯缝眼打断道,随后我听见他站起身向外走的声音响起,他的脚步声在隧道中越来越远直到慢慢听不见了。
很快,隧道重新安静下来,我的周围是浓烈的黑暗,我的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我的身体似乎慢慢变得不存在了,就像和我的精神意志逐渐分离了一样,我渐渐感觉到我的肉体仿佛在被隧道吸收。
眯缝眼还会回来吗?
我苦笑起来,他不会的。我们是素未谋面的两个男人,他怎么会那么好心呢?更何况我会走上这条路也正是由于他的威胁。这样一个自私又警惕的人应该是求生欲很强的那一类,他不可能会牺牲自己的时间来救我的。
我的眼前开始从黑暗变得朦胧,随后又从朦胧变为一种逐渐变得鲜艳的绿色,我的耳边开始响起阵阵忽远忽近的吵闹声,风声,说话声还有树叶声,我的身体仿佛靠在一片海绵一样的柔软里。
我想起来了,那种颜色,是大三那年的初夏。那种声音,是汪桓的轻声,那种触感,是汪桓黑亮的长发。那年初夏阳光正好,在校园湖边的凉亭后面,我躺在汪桓的双膝上,鼻间是空气里泛着盛开的油菜花香,她的脸低低地看着我。
那时候,我们经常安静地坐在一起,要么安静的坐着,要么就一个人问一个人答。
她说:“阿良,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失忆了,你重新看见我还会不会爱上我?”
我认真的想了想说:“应该会吧,不过还是要看我们怎么相遇。”
汪桓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爱上我,你说不定会遇上更好的人?”
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说:“当然想过,不过那些事情恐怕只有下辈子再去思考了。”
汪桓摇摇头,眼眉低垂着问:“那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还会再去寻找别人吗?”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喂,你说什么呢,你要去哪?”
汪桓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说:“假如,我说假如。”
“假如?那我就等你。”
“那如果我回不来了呢?”
我有点生气地看着汪桓,她看了看我嘿嘿笑着说:“哎呀,你就回答一下嘛又不是真的。”
我有点不耐烦地看着远处大片的油彩花田不情愿地说:“那我只能期望在这个世界上能够遇到另一个你。”
汪桓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撇了撇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另一个我?”
“只要相似度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我就可以将就。”我说道。
“那你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我就一直找啊,世上人那么多,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我说。
一阵微风拂过,远处的油菜花田无声地倾斜了,大片的金色浪花在绿油油的树丛掩映下翻滚,天空和白云像是任性泼洒在画布上的油彩,汪桓突然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