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身为人质的石祎这会儿是不能自由接打电话的。莫非,这通电话是庞海亮打的?
深呼了一口气后,武萋摁了接听键和录音键,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结果,从听筒传来的并非中年男子的声音,而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听上去就好像是有人把手机放在了衣服口袋里磨蹭一样。
顿时,武萋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开了外放模式。整个车厢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任何声音细节。
果然,打来电话的不是庞海亮,而是石祎。但因为怕被发现手机的存在,所以石祎只敢偷偷地在兜里操作。
随着衣服摩擦声的结束,石祎的声音响起了。虽然背景音里有来自值班室外的噪声,但好在石祎的话听起来还比较清晰。
“叔叔,我能站起来活动一下吗?”
由于石祎的说话声中气十足,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众人暂时将悬着的心放下了。接着,一个稍显小声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了。
毫无疑问,是看着石祎的庞海亮在说话。
“老实点!别以为你能趁我打电话的时候耍花招!”
“我能耍什么花招啊?又没枪又没刀的。我就是想活动一下手脚,都靠着硬邦邦的柜子坐了这么久了。”
“柜子”两个字从扬声器里传出来的一瞬间,武萋和所有人的心中都立时有了对石祎所处位置的大致推断。
狭小的值班室占地面积不到十平方米,室内拢共也没有多少件大件的摆设。沿着东南角放置的工作台和沿着东北角摆放的组合木柜,就已占去大量的空间。
既然石祎说自己是靠着木柜坐的,那她倚靠的只能是朝南的那面。因为,朝北和朝东的两面都紧贴着墙,而朝西的那面由于离隔壁的洗手台很近,没有能容纳一个人坐下的空间。
“要活动也可以。不过,你只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活动。”
“这巴掌大的地方,哪里不是你的眼皮底下?我就在柜子和桌子之间活动,这你总放心了吧?”
“柜子”和“桌子”的发音被石祎咬得很重,是人就能听出来她是在暗示自己的方位。小方等几个年轻队员的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而武萋却不敢放松。
石祎暗示自己的方位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想引导狙击手盲击吗?可狙击手不光需要确定她的方位,更需要确定庞海亮的方位。她要是在言语中透露庞海亮的位置信息,不怕被庞海亮听出端倪吗?
事实证明,石祎确实很大胆。
又是一阵衣服的摩擦声之后,暗含着位置信息的话语二度响起了。
“你看,我就站在柜子和桌子的中间活动手脚。这儿离你也就一米远,还刚好正对你,你随时都能看到我。这样总可以放心了吧?”
“中间”、“一米远”、“正对”,石祎提示的这三条信息足以让技术部的队员推算出庞海亮所站立的位置。再结合其它已掌握的数据,两个大致的立体人型就被构建出来了。很快,从东侧玻璃窗盲击庞海亮所需的一应数据也被计算出来了。
整个施救小组因此信心大增,纷纷感觉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这时,盯着电脑画面的武萋突然泼了一道冷水。
“你们怎么保证子弹一定不会打到石祎的身上?”
武萋的话音刚落,沉默了数分钟的石祎忽然在电话里打了个重重的喷嚏。随即,与聂小兰通话中的庞海亮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你干什么!”
“打喷嚏都听不出来吗?我有鼻炎的。”
“小声点!”
“我尽量。”
队员们还在继续监听着两部手机的通话,武萋却猛然明白了石祎刚才的暗示。
石祎从未得过鼻炎,这几天也没有感冒。所以,她那声重重的喷嚏完全是装的。目的是为了迷惑庞海亮,让庞海亮以为她接下来还要打喷嚏。
而武萋之所以认定石祎的用心在于此,是因为只有她们两个人懂得打喷嚏代表着什么……
一时间,武萋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努力压制住声音的颤抖,用对讲机吩咐狙击手做好射击准备。早已准备好的狙击手在对讲机里回答只待准许盲击的命令。
众人都忐忑不安地望着武萋,希望武萋能告诉他们到底何时能准许盲击。对于这个问题,武萋何尝不是求知者。
答案,只攥在一个人手里——石祎。
终于,在等待了漫长的三分钟后,石祎的说话声再次从扬声器传了出来。
“我忍不住了啊……”
石祎的话语结束于一声响亮的喷嚏,武萋的命令却始于响亮的喷嚏。
蛰伏了许久的狙击手终于扣动了手里的扳机。一发被精准计算过射程的子弹瞬间破窗而入,越过石祎的上空后,不偏不倚地射穿了庞海亮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