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自己。
她因为自己而灿烂地笑，因为自己而悲伤低落，她因为自己感到满足，也因为自己伤心失望。我……何德何能呢？
我有什么资格，让你这样为我失魂落魄？
Elsa躺在床上默然自问：我哪里值得呢？
不……她不是为你，她不可能是为你，你明知道的。
不是为了……Elsa。
诚然，Eliza想要俘获人心是多么容易的事啊。她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的容颜，她有一百万种让人为她神魂颠倒的小把戏，她听过的赞美和追捧能填平马里亚纳海沟。可那……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不是这个我……不是这样的……这个真实的，怯懦的，不讨人喜欢的，阴郁孤僻古怪敏感反复无常的我。
不是这个，脆弱到不敢以真实的自己去面对世界的我。
她不可能喜欢这样的我。没有人会。
Elsa收拾了心情，决心要给两个人的关系划上句点。那女孩实在是个好孩子，她单纯善良，天真热忱，她不应该沉溺于那个Eliza营造出的卑鄙虚假的幻梦中。她不应该越陷越深，她值得拥有真正的生活，真实的爱，一个值得的人。
她得说服女孩。
次日，Anna从沙发上醒来，厨房里正传出松饼的香气。
Elsa穿着一条短到腿根的家居短裤，露出一双白瓷一样莹莹发光，又直又长的腿来。套着一件又薄又大的旧T恤，金发编成鱼骨辫垂在一边肩头，正一面煎松饼，一面用平板电脑看一部关于艺术品修复的纪录片。
那件T恤的领口大得她整个左边肩膀都被暴露在外，肩上露出她吊带内衣的带子。雨后的阳光洒进厨房里，照得衣服半透明，透出她纤细的腰。
这场景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Anna扶着门框欣赏，几乎不忍打扰。
她和Elsa一起吃了早餐，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切都前所未有的美好。她们一起出门，Anna一路兴致勃勃，看看橱窗里的面包，看看水果店的葡萄，逗弄水族店外的金鱼，就好像是另一场约会一样。
但在车站前，Elsa还是说了——不要再继续了。
她所做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公司允许的范围。她违反了很多规定，也打破了自己的规则。她不希望继续下去了，无论是她自己还是Anna，都应该尽早从这场游戏中抽身。
游戏？Anna不禁反问，你就是这样认为的吗？
Elsa面不改色，她认为Anna就是在玩游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偶然发现了新奇的玩意，发现了有求必应的玩伴。如果是换作别人，其实她不介意，毕竟这就是她的工作，不管是陪别人吃饭喝酒约会，还是电影院游乐园，如果有必要，陪跳伞都可以。
但，Anna不行。
因为她很清楚，Anna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的感情，什么只是租借女友的营业精神。
Anna仿佛备受冒犯一样感到愤怒，但Elsa说她没有针对Anna的意思，只是这样的客人是很危险的，她也必须为自己打算。她的示弱，一下子将Anna的怒火浇灭了，她瞬间反省起来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火？是不是自己真的给Elsa造成了困扰？
确实如Elsa所言，她是个在职的租借女友，她有自己的公司，有规定，她以前肯定也遇到过很多胡搅蛮缠的客人。
她心里一惊，她不希望Elsa觉得自己也是那些痴汉客人中的一个。
可如果她继续这样纠缠不放，那她跟那些客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Anna慌了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本能地不愿意接受Elsa的提议，不愿意放手就此不再往来，可是也不想给Elsa添麻烦。
她怀抱着希望问，如果不是客人呢？Eliza被公司的条款束缚，那么Elsa呢？Elsa总有交朋友的自由吧？还是说她不想和自己交朋友呢？
Elsa敛眉低目，避开了Anna的眼神，“我不想交朋友。”
她拒绝了Anna的一切可能，那女孩满脸不甘心，满脸绝望伤心，周围人来人往，全都看着她们。
今天的Elsa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Anna还是那么可爱的模样。
大概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个什么人这样狠心，把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弄得一副快要崩溃大哭的样子。Elsa顶不住人群和目光的压力，进一步示弱求Anna放过她，Anna怎么能经得起她这样哀求？
她摇头，请Elsa不要这样对她说话。
不要求她，永远别。
因为她愿意为Elsa做任何事。
她答应了，就像是割舍掉了心头的一块肉，Elsa没有料到她其实这样好说话，原本预备的方案也没有拿得出来，但在Anna走前，她还是心头一软，说了出来：她愿意最后和Anna约会一次。
一整天时间，都会为她空出来。
想要去哪里都可以，想要做什么都行。
最后一次，她会当Anna专属的完美女友。
“尽管提出你的要求吧，不管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女朋友，我都可以满足你。”她这样说。
可是女孩哀戚地望着她，“我想要Elsa。”
“我觉得完美的女朋友，就是Elsa自己的样子。”
Elsa仿佛被刺到一样紧绷起来，她反驳说Anna根本不了解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她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完美女友，因为没有人会想要这样的女朋友。
但是Anna坚持，她就是喜欢Elsa本来的样子。无论是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两人在热闹的车站里僵持不下，最后还是Elsa败退了，她坚决不认同Anna的话，却也不想再在这里跟她争辩下去，只抛下了让Anna通过官网预约的话，就匆匆逃走。
如Elsa所言，当Anna再次打开预约系统的时候，上面一整个星期都是空着的可预约状态。她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是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界面。除了自己以外，对于其他所有人来说，Eliza都会是整个星期约满的状态。
只属于我……她心里仿佛伤痕累累般酸痛。
你本来就是只属于我的啊！
你本来就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的姐姐……
她也意识到了，车站前的那些话，Elsa故意的示弱，脆弱委屈的模样，其实都不过是“租借女友”驾轻就熟的伎俩。Eliza不知道这样打发过多少人，没有人能逃过她左右人心的魔法，而就算事后醒悟过来，大概也没有人能够责怪她。
但Anna并不打算放弃，毕竟，她可真的不仅仅是Elsa的客人而已。
她准备在这最后一次约会之后，就告诉Elsa真相。
也许Elsa会生气，也许两人的关系会变得奇怪而糟糕，但相比起被当做一个普通的客人拒之门外，无论什么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况且……她总不可能一辈子当Elsa的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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