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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音乐/女权主义/婚姻反思/独身主义/哲学/主线

Yuri百合 孤野的无性恋 16102 Sep 13,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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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和阳春的矛盾该如何化解?阳春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为何不穿裙子,又为何不愿婚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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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音乐会
12月末,三年一度的教师技能暨教学成果汇报音乐会开始了。参与汇演的师生较多,所以一共有三场,分别在三个晚上举行。前两晚,演奏厅都是高朋满座,不仅有本院的学生,连西南音院附中的师生也来观摩了,观众席位供不应求。知音很想早点去占位置,无奈下午有课。上完课,她还得去花店取花,因为叶老师要上台,她想买一束花送给叶老师。等她取完花赶到演奏厅时已经没座位了。过道上也是可以站人的,学院鼓励学生们都来观摩,只要欣赏时保持安静即可。此时过道上人还不算多,她赶紧走到了第一排的过道处,那里离舞台最近,也离后台很近。
演出开始了。演出者是教师及优秀的学生,总体水平很高。叶老师的节目在第五个。叶莺和白阳春,两位老师在学院都备受学生敬爱,一上台,掌声如雷。叶莺教授人如其名,她的花腔正如夜莺般清脆灵巧。白阳春的钢琴向来动人,知音又能光明正大地欣赏她的演奏了。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叶老师表演的“木偶”真是活灵活现,“木偶”发条用完时发出来的下滑音让人忍俊不禁。白老师用放在钢琴上的道具给“木偶”上发条,“木偶”又愉快地炫起了饱满、圆润、颗粒性十足的花腔。
如此轻松活泼、幽默诙谐的歌曲,知音却差点流泪。曲罢,台下的观众们连连叫着“bravo!”
知音本想上台送花,但观众太多,路被堵住了,她只好去后台送花。知音捧着花在后台祝贺叶老师,叶老师收下花,两人拥抱了一阵。
知音突然想到了白老师,环顾四周,发现白老师在一边的角落里和一个女生说话。
“她来得了吗?”白老师的声音略显焦躁。
“刚刚打了电话,她说飞机晚点了。”
“她现在在哪里了?”
“刚离开机场不久。”
“算了,已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呀,能换人吗?”
“那首歌只有她一个人唱过。”
“姐,对不起,我真没想到她会临时有事。”
“不怪你。我跟院长说明情况吧。”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教师汇报音乐会,出这种问题,对你影响很不好吧?”
“别无他法呀!”
知音猜测可能今晚要上台唱歌的学生来不了了,演唱曲目没准儿就是自己在白老师琴房门口听到的那首。
知音鼓起勇气,走到白老师面前,低着头问:“白老师,你是不是想找人唱那首……”知音没拿到节目单,不知道歌曲的名字,她哼出了第一句的旋律。
白老师原本拧紧的眉瞬间舒展开了,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琴房门口听到过。”
“哦,那也只是会哼几句吧。”
“不,我能完整演唱。我录下来听过无数遍,谱我都记录下来了。”知音缓缓抬起头,发现白老师正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她,她一惊,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太好听了,不是想抄袭您的作品。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过!”
白阳春来不及多问,忙说道:“不说了,你跟我去合一下。”又对刚才的女生说道,“舒心,你和主持人说一下,你们的弦乐四重奏先上,我和她最后一个登场!”
“对啦,我没有礼服!”知音突然想到。
“没事儿,我去帮你借!”舒心说道。
知音悄悄在舒心耳朵旁说了几句话,舒心点了点头,三人便各就其位。
白阳春带知音在离演奏厅最近的琴房里合歌曲。知音的心情激动又紧张,忐忑又兴奋。百感交集让她的声音十分不自然。白阳春弹完了前奏,知音竟然没有接进去,她慌得连眼神都找不到归宿。她连连道歉,说自己太紧张了。白阳春温和地安慰她,鼓励她,强压住焦急的心情对她报以最柔和的微笑。受到鼓舞的知音,终于合着伴奏唱了起来。几遍后,尽管知音在功底上赶原定的那位学生差一些,但在歌曲的处理上,知音把握得还算将就。虽然达不到白阳春预想的效果,但至少可以登台了。
这是白阳春入职的第四年。上一次的教师汇报音乐会,白阳春作为入职一年的新教师是不用参加的,所以这一次是她首次参加教师汇报音乐会。参加的教师要自己展示一首作品并指导学生展示一首作品。白阳春指导舒心创作了一首弦乐四重奏,她自己的作品便是歌曲《旅途》。
舒心和同学们的弦乐四重奏结束后,立刻联系了白阳春,她借了礼服和高跟鞋来到琴房找二人。知音换好衣服,舒心给她补了妆,简单地盘了头发。准备就绪后,便到后台候场。这是知音第一次在如此隆重的音乐会上独唱,即将和自己同台演出的竟然是最遥不可及的偶像。这一切,竟比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更为戏剧化。
该上台了。知音和白阳春一起出场,知音的同学都惊呆了。除非入职才两年的教师,否则是不会选大二的学生参与汇报音乐会的。知音的室友们差点没喊出声。叶老师也惊愕不已,白阳春怎么会选上她?叶老师深知知音的水平还够不上这场音乐会的标准。
知音很是紧张,回头看看坐在钢琴前的那位气质高雅的人,暗暗地想,这回表现好了,说不定有机会再听她的课。知音向白阳春示意可以开始了。前奏响起……舞台灯光强烈,台下是一片模糊,看不清观众也好,可以让自己全心沉浸在音乐中,消除紧张感。
挥一挥衣袖
作别云彩悠悠
展一展眉头
请不要再哀愁
吻一吻双手
泪水在心里流
望一望远舟
又到了临别时候
今天我
踏上旅途
不知重逢又要几秋
告别吧
爱我的人
前方的梦唤我去追求
前方的梦唤我去追求
挥一挥衣袖
作别云彩悠悠
一曲终了,观众的掌声让知音从歌曲中苏醒。她和白阳春向观众行了礼,走下了舞台。刚才的演唱,确实有几处不够完美,但歌曲旋律异常优美,阳春的伴奏极富感染力,知音唱得很是动情,即便有缺陷也是瑕不掩瑜。
演出结束后,演员要合影留念。舒心让知音赶紧把礼服换下来,礼服的主人要穿去合影。换了便装的知音不好意思去和那群光彩照人的演员们合影,便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白阳春,注视着被许许多多支持者围绕着拍照的白阳春。
待拍照结束,她才敢去问白阳春:“刚才是不是没唱好?”
白阳春由衷地说道: “很不错了,非常感谢你。你为什么没来合影?”
“我礼服还给别人了,穿便装拍照肯定很丑!”
知音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场音乐会上,况且每一个演员的手里都捧着支持者或好友送的花,自己双手空空,甚至演出结束后没有一个人前来问候她。叶老师有事没有参与合影提前走了,室友早已不知所踪。白阳春忙着应付想要与她合影的崇拜者,也忘记了去邀请今天帮她解围的知音。
舒心和表演弦乐四重奏的同学们换了便装后,邀请白阳春一起聚餐。白阳春表示她来请客并邀请了知音。知音欣喜地答应了。
02 女性主义·哲学
六人去了校外一家有名的火锅店,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
舒心问道:“你为什么会唱《旅途》?”
“路过白老师琴房的时候听到的,因为旋律太好听了,我每天中午都会去听一会儿。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有演唱的机会。”知音并没有提到和白阳春发生矛盾的事。大家赞扬了她对音乐的执着。白阳春和舒心由衷地感谢她救场及时。
知音问起白阳春为什么台上台下都从不穿裙子,白阳春便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小的时候,妈妈给我买很多好看的裙子,但是我太好动了,蹦来跳去经常摔倒,穿裙子的话腿上的皮肤很容易擦破。除了上台演出,我真没穿过裙子。我直到高中上台表演都是穿的礼裙,但是我觉得很不方便。我的演出很多,每次演出,我都得提一大包东西,礼裙,化妆品,还有弄头发的物品,非常累赘。换好礼裙后,上洗手间都麻烦,我得提着裙子,否则会弄脏。让我决定再也不穿裙子演出是高二的一次钢琴比赛。我上台的时候,前一位选手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裙角,我们摔在了一起,我还摔到了手臂,观众都在笑。我心情受到严重的影响,演奏时手臂也痛,本来我是可以拿金奖的,最后只拿到银奖。金奖得主是一个男生,领奖时,他还在笑话我。那天回家后,我气得把所有裙子全扔了。妈妈说弹钢琴的女孩子怎么可以不穿裙子。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女生非要穿裙子、高跟鞋这些麻烦的服饰,而男生的衣服就方便得多。如果女生像男生一样穿西装、燕尾上台表演,难道她就不是女生了吗?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穿裙子了。我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西装、衬衫、燕尾服、背带裤,背带裤穿得也不多,因为相比之下,它也不太方便。妈妈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但看我穿起来很合适就认可了。不穿裙子后,我再也不用拎一大包东西了。今天早上我就把晚上的演出服穿在了大衣里面,演出前扎一个领结就可以了。不穿裙子以后,我连头发都不想盘了,索性剪短,短发比长发方便太多了。”火锅店里室温较高,白阳春解开了大衣的扣子,里面确实穿着演出服,一件拼接式西装,左边是浅灰,右边是黑色,翻领处有白色条纹,款式很时尚。
“没有人觉得奇怪吗?”问话者是演奏中提琴的男生,黄蓥。他是舒心请来表演的大四的学长,不是白阳春的学生。
“有呀。大学的时候,有人问我是不是T或者异装癖。我说我都不是,我只是认为衣服不应该有性别。古时候的男性也会穿裙子、留长发,这和一个时代的文化有关。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更加多元、开放的时代,在穿着上,人们应该有更大的自主权。我平时的衣服,有女性的,也有偏中性的。我只在意适不适合我以及是否舒适,而不会在意它本身是为哪种性别设计的。我不喜欢过于男性化或者过于女性化的服饰或发型,那都不适合我。”
听了这些话,知音发现白阳春和自己有着相似的性格。知音春夏秋冬清一色裙装,因为她喜欢裙子,可是读中学时,身边的人却对裙子有偏见。中学不太允许穿裙子,同学们的穿着大都比较朴素,甚至有些保守。知音妈妈喜欢穿衣打扮,会给知音买很多好看的裙子。知音的穿着打扮很成熟,裙子、丝袜、高跟鞋她都穿,在校园里回头率非常高。这些服饰在大学里并不稀奇,可是在高中校园里却显得标新立异。少部分女生羡慕她,绝大多数同学都以为她不学无术,以为她混社会,以为她不正经,以为她堕落……男生们还专门在背后议论她穿丝袜的事,说出的话不堪入耳。连有的老师都在课堂上说:“女生们在学校别穿裙子、丝袜、高跟鞋,男生们千万不要给女生诱惑你们的机会。”可是裙子、丝袜、高跟鞋就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品行了吗?她觉得下这种定论的人太肤浅了,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裙子、丝袜、高跟鞋她想穿就穿,周遭的人越反对她穿得越大胆。因为她无比了解自己的内心,她知道她穿这些服饰不是为了诱惑谁,只是因为它们很美丽。她也从没因为穿着打扮而耽误过学习。
白阳春不穿裙子,被人说“女孩子怎么能不穿裙子”;知音穿裙子,被人说成是“不正经”。裙子,穿与不穿,竟都成了束缚。知音发现白阳春和她一样叛逆,她们的穿着只为了取悦自己。
“那不会影响交男朋友吗?男生都喜欢女人味一点的打扮吧。”负责演奏第一小提琴的伍雅问道。她是白阳春的学生,小提琴是她练了许多年的乐器,舒心便邀请她帮忙演奏。
白阳春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没交往过男友。”
“啊?”除知音和舒心以外,其余三人都惊讶道。
“我……”白阳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暂时对恋爱、结婚没有什么兴趣。你们都是大学生了,应该能接受这种想法吧。”
“不想结婚的人多呀,我寝室的女生都说不想结婚呢!”大提琴手杜娟说道,“可是,为什么连恋爱都不谈呢?”
“没有配得上老师的男生呗!”舒心笑着说道,几个女生都笑了起来。
“你们女生本来就少还不想恋爱结婚,那我们男生干脆跟游戏、手办过一辈子得了!”唯一的男生黄蓥说道。
“即使老师想交男友,也一定会找真正欣赏自己的人吧。老师一定不会和挑剔自己穿着的人在一起。老师既然认为女生不应该束缚在裙子里,那么能被老师喜欢人也一定具有先进的思想。他一定不会用传统的男性视角看待女性。”一直沉默的知音发言了。
“还是学妹说得最好!”舒心赞叹道。
白阳春会心一笑。
几人吃了一会儿,黄蓥提议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规则很简单,先猜拳定胜负,胜者向败者提一个问题(真心话),败者若能回答则过关,回答不了则按胜者的要求做一件事(大冒险)。这是学生聚会常玩的游戏。大家问白阳春的意见,她表示只要大冒险不太过分便可。
第一轮划拳,胜者是伍雅,败者是知音。她问知音的初恋在什么时候,发展到过什么地步。
知音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16岁的时候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生,因为我们都喜欢写诗就常常一起聊天。”
“哇,你还会写诗呀!”舒心赞叹道。
“写着玩玩儿。后来,他从天津到重庆和我见面。他向我表白,还送我钻戒。他当时全身只有四千元,却花了三千元给我买戒指。”
“学妹不错呀,16岁就有这么浪漫的经历!”黄蓥说道。
“那后来呢,你答应了吗?”伍雅迫不及待要听后续。
“没有。我从一开始就只把他当朋友,所以我直接拒绝了。”
“那不是很伤人吗?”伍雅问。
“拒绝便是对他的尊重。”知音答道。
“对,不喜欢就不能耽误别人。”白阳春附和道,舒心也点点头。
“那你拒绝后,他怎么回应?”伍雅追问。
“后来他就回去了,他答应和我只做朋友。之后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他就消失了,我们断了联系。”
“那你有没有后悔呀?”伍雅问。
“怎么会后悔呢?我对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意思。”
然后众人继续下一轮游戏。知音又输一次,获胜者是舒心。
“黄蓥,你一晚上没抽烟了吧?”舒心在发问前说道。
“这不白老师在这儿嘛,我抽烟不礼貌呀。”
“所以你出去抽呗!”
“行,我去!”
舒心有意支开了黄蓥,然后问知音:“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穿文胸?”
舒心在替知音借礼服前,听知音说她没有穿文胸,最好借有肩带或者袖子的礼服,不然怕走光。
听到这个问题,杜娟、伍雅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知音倒不觉得尴尬,大方地答道:“穿着不舒服呀!冬天衣服厚,不穿也看不出来!春夏我也只有出门才穿!”
“不穿好尴尬呀!”伍雅有些羞涩地说道。
“长期穿不是会影响健康吗?”知音问道。
“可是不穿的话,胸部会不挺拔不好看。”伍雅说道。
“胸小的话,是不是只要不露点就可以不用穿文胸了?”知音毫不羞涩地问。
“啊?女人不都希望胸又大又挺吗?”伍雅对知音的话十分不解。
“不一定,随它自由生长吧。”白阳春答道。
“男生都希望女朋友更丰满呀!我男朋友一直吵着要我丰胸!”
“女为己容就好,以自己的健康和审美决定吧!”白阳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老师说得对!谈恋爱可真麻烦,还好我没这个想法!”知音庆幸道。
“话别说太早,你是还没遇到喜欢的,要是遇到了,你就不会这么想啦!”伍雅冷笑道。
“你不想杀人也只是因为没遇到恨的人。”知音顽皮地回道。
白阳春微微一笑。
“我不跟你争论,等你遇到喜欢的,你就懂了!”伍雅拍了拍知音的肩。
等黄蓥回来,游戏又进行了几轮,大家问的问题无非是有关恋爱或隐私的事儿。知音和白阳春感到有些无聊。
几轮后,由知音向黄蓥发问,她思索片刻说:“老问隐私问题太无聊,我在几本书上看到过一些有意思的问题,需要动一下脑筋,可以吗?”
“没问题,放马过来!”黄蓥拍了拍胸膛。
“一个变态杀手绑架了一对姐妹,对她们说,你们今天都会死,至于怎么死,你们可以自己选择。你们各说一句能当场验出真假的话,如果是真话,你们就会被烧死,如果是假话就会被淹死。姐妹俩商量了一下,说了一句话,杀手放了两人。请问,她们说了什么话?”
众人听见这个问题,都不知如何作答,黄蓥尴尬地笑着:“学妹你这也太难为我了吧!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白阳春若有所思道:“这应该是一个逻辑问题。”
“我肯定想不出来,还是大冒险吧!”黄蓥主动认了怂。
“好呀,那你唱一首《我的太阳》吧!”
“我是学弦乐的,可不会唱歌呀!”
“就是不会才好玩儿呀!”
“学妹就是想看你出糗,你就唱吧!”杜娟窜腾道。
黄蓥无可奈何,只得学着男高音的样子,提着嗓子来了一段,再配上十分陶醉的表情,逗得众人捧腹大笑。杜娟连忙给他录像,说要发朋友圈。
“好啦,你们笑也笑够了,学妹,你说答案吧!”
“答案是我会被淹死。”白阳春抢先说道。
“哇,老师好厉害!我问了很多人,能答上来的只有你一个!”知音佩服不已。
众人听了答案,还是没反应过来。
白阳春解释道:“这是一个悖论。如果被淹死是真话,那按照杀手的要求就应该被火烧死,但如果真被火烧死了,又会使得这句话为假。杀手判断不出到底该执行何种死法,就只能放了她们。”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并说道:“ 学妹,你这问题也太烧脑了吧!”
下一轮,由杜娟向黄蓥发问,黄蓥抱怨着自己运气差,连输两轮。
杜娟问:“如果你老婆和妈妈一起掉水里,你救谁?”
“靠!千古难题呀!”黄蓥哭笑不得,“我最恨这个问题啦!”
“快说快说!”伍雅催着。
“我选择我跳下去!”
“不行,没有这个选项。”杜娟、伍雅一起嚷道。
“如果我妈问我这个问题,我就说救我妈;我媳妇问我这个问题,我就说救我媳妇。你们是想当我妈,还是媳妇儿?”
“切!”两个姑娘不屑道!
“也不知是哪个无聊的女人想出来的问题!”黄蓥好一通抱怨。
“这还真怪不了女人,这个问题出自剧作家曹禺的剧本《原野》,虽然剧里是女主金子用这个问题刁难她的丈夫焦大星,但毕竟是曹禺想出来的,你还是怪曹老先生去吧!”知音说道。
“哇,学妹知道得真多!”舒心称赞道。
两轮后,由黄蓥问知音,他一副要报仇的样子,说道:“刚才你们为难我,现在我也要为难一下你们。假如你和你对象的妈妈掉水里,他先救的妈妈然后才救的你,差点让你丧命,你会和他分手吗?”
“如果我们相爱,无论他先救谁,我都没意见。”知音如实回答。
“为什么?”大家齐声问道,知音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
“第一,我也有妈妈,我知道妈妈有多重要。我不忍心一个女人成了母亲后,为孩子付出了那么多,她的生命却要被排在第二位。第二,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是我最爱的人。遇到危险爱人能救我当然最好,救不了的话我也接受命运!第三,我觉得用妈妈和爱人同时掉水里的问题来检验爱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根本不会让我的爱人和我的母亲处于对立面,他们不应该成为敌人。”知音的回答,再次获得众人的称赞。
“我想,你的爱人,肯定会先救你。”白阳春凝视着知音。
“为什么?”
“你的生命也不应该被排在第二位。”白阳春微微一笑,知音感觉到这笑容的温暖,脸颊竟然有些泛红。
在接下来的游戏中,知音运气不错,有三个问题都是由她发问。她问的问题颇有意思,第一个问题是:你站在火车轨道前,发现轨道上绑着五个人,一辆刹车失灵的火车就快撞上来了。正当你着急时,发现另一条轨道上绑着一个人。你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按钮。如果你无视按钮,火车会按既定轨道行驶撞死五个人;如果你按下按钮,则会让火车走上另一条轨道只会撞死一个人。你会怎么选择?”
这个问题的答问者是杜娟,但大家都参与了讨论。白阳春、舒心、杜娟选择按下按钮,伍雅弃权,黄蓥选择无视按钮。
第二个问题更加考验人性:你和几个朋友一起探险迷了路,身上的食物全部告罄。有一个朋友只剩一口气了,你和另外几个朋友还能撑一两天。这时,有个朋友提议,既然有一个人快断气了,不如杀死他,把他的尸体分来吃,说不定大家还能有力气走出去。
众人听完题目都觉得很残忍,知音补充道:“即使不杀那个人,他也会死的。”
黄蓥选择吃掉他,舒心、白阳春选择不吃,另外两个女生弃权并表示不想再听这么残酷的问题。舒心却加了知音的微信,让知音多发一些类似的问题给她,她想问问她男友。
第三个问题,知音换了个类型,她问:“你和你的恋人很相爱,但是有一天他出了车祸,损伤了大脑的前额皮质,他的性格、行为、爱好都和以前完全不同。你们会和他分手吗?”
杜娟选择分手,伍雅、黄蓥选择不分手,白阳春、舒心弃权。该回答此题的是白阳春,由于她没有作答便让知音另提一个要求。
知音说:“可不可以把《旅途》的谱子借我复印一份?”
“没问题,你来我琴房找我拿吧,我正想送一份给你!”
03 阳春白雪遇知音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饭店也快打烊了。伍雅提议大家去KTV或者打麻将。知音和白阳春没有兴趣,结了账先走了。临走前,白阳春叮嘱大家不要玩儿得太晚。
知音和白阳春一齐走在回去的路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知音无比幸福。她特意走在车行道的一边,让白阳春走在更为安全的一边。空气里有白阳春身上的清香,久违了,好怀念。知音一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一边满眼堆笑地看着白阳春。虽然白阳春讨厌麻烦的装束,但她依然是非常注重打扮的人。她今天的妆比平时要浓些,脸颊上打了阴影,脸部轮廓更加立体。双眼的眼角点了一点白色的珠光,眼尾用多色眼影打造出了一点小烟熏妆的效果。眼睛比平时更加深邃,很适合舞台。她身材高挑,并刻意将背挺得很直,步子迈得较大,走路速度稍快。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她才瞥见知音正望着自己。
她尴尬地笑了笑,问知音:“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呀?”
“俞伯牙的俞,”知音用略带深沉的眼神凝视着白阳春,“‘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的知音。”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神又立刻飘向别处,心想着是不是冒犯了,为缓解尴尬便问道,“老师,你的名字是取自‘阳春白雪’吗?”
白阳春识破了知音的小心思,说道:“不,是‘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的阳春。”然后笑了一阵。
“你肯定是骗我的。”知音嘟哝着。
“我的生日在冬天,那段时间雪下得很美,但叫‘白雪’太俗气。爸妈想到了‘阳春白雪’这个词,就取了‘白阳春’这个名字,但家里人都习惯叫我‘白雪’”。
“我特别喜欢阳春白雪这个词,你的名字取得真好。”
“为什么喜欢这个词?”
“因为我读中学时喜欢歌剧,但是同学们都听不懂,总是嘲笑我。我的声乐老师给我讲了阳春白雪的典故。我听完以后就不再为他们的嘲笑感到难过了。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但我相信,只要考进了专业音乐院校,我一定会遇上知音。”
“怪不得你叫俞知音呢!你的名字也取得好!”
“老师,可以叫你姐姐吗?”知音试探地问道,“你好年轻,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可以呀,叫老师反而拘束。对了,你在减肥吗?比以前瘦了。”
“啊?”知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好像是呢。那次被你批评后,我一个月都吃不下东西。”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白阳春深感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么伤心。”
“我从上学期开始就特别崇敬你。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去琴房的路上,你气质真好。后来,我无意间听见你在克拉拉厅排练音乐会,你的曲子让我神魂颠倒。你每次排练,我都在门口悄悄地听。”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嗯……偷听也不是光彩的事呀。”
“以后不要偷听了,如果你喜欢我的曲子,你可以和我直说。”
“太好啦!我下学期还可以选你的课吗?”
“欢迎,但是你已经听过一次了,下学期的内容和这学期一模一样哟!”
“没关系,我就是想听你讲课,我特别喜欢。”知音笑得很纯真。
“你很爱学习——你好像看过很多书。你今天问的问题都是从哪里看来的?”
“悖论问题是我自己编的,我小时候对悖论很感兴趣,看了许多经典例子,看得自己都能胡编了。后面两个问题属于电车学,它是哲学的一个分支,比较生僻。我是在《你会杀死那个胖子吗》这本书上看到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从一本心理学的书上看到的,是关于人的同一性的问题,也属于哲学范畴。”
“你的阅读很广泛。”
“艺术学、文学、哲学、心理学、宗教都有涉猎,我没什么娱乐爱好,看书也算消遣啦!”
“你很有思想。”
知音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到学校了。
“快回寝室吧!早点休息!”
“我……好,姐姐慢走!”
回到寝室,已经快12点,室友们纷纷质问她演出的事。
“你不是说白老师不理你了吗?”许筠对今天的事最惊讶。
“原本应该帮白老师唱歌的学姐临时来不了,我之前不是得罪白老师了吗,这不将功补过嘛,白老师同意我下学期选她的课啦!”
“那你怎么会唱那首歌?”
“哦,是叶老师教我的,她和白老师关系很好啦!”
听了知音的解释,大家也不再追问什么。知音洗漱完,愉快地躺上床,太久没有这么舒畅了。一个月的悔恨、愧疚、痛苦终于化为一片宁静。她回想起晚上的经历,太惊险、太刺激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真害怕没有勇气说出自己会唱《旅途》的事,她真害怕会因为唱得太差而不能上台。她头晕晕乎乎的,一切竟然都顺利结束了。回想起白阳春今晚说过的话,她比知音幻想中的形象更贴合知音的理想。这一夜,知音又没了困意,无数的诗句在脑海中形成。
白阳春回到家,知音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里回响。俞知音,这个名字,真巧妙。孤独多年的白阳春,无人能理解的白阳春,如今真的遇知音了?白阳春回忆起知音送的教师节礼物;回忆起知音的《荆棘鸟》,那时候,她还叫“许筠”,但远没有“俞知音”这个名字动人心魄;回忆起知音一次又一次“偷听”自己的作品;回忆起知音在紧要关头登台演唱;回忆起今晚那个能说会道、博览群书的俞知音,她感觉到了一种单纯而真挚的热情。
知音找白阳春拿谱子,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她向舒心要来了白阳春的微信号,添加了以后,心情忐忑地等待着确认。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通过。知音有些坐不住,又要来了白阳春的手机号,但迟迟不敢拨出去,生怕打扰她。可实在耐不住,只好发短信说添加了微信,请求通过。就这么简单的意思却写了删,删了写,生怕措辞不当。好不容易发了短信又觉得自己太冒失了。好容易才冰释前嫌,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惹恼了白阳春。短信发过去也没有得到回复,她生性敏感,忍不住想东想西。这种心情太难受,她找了舒心聊天。
“白老师一直没回我,她是不是很忙呀?”
“她上课或者练琴时几乎不看手机,忙完了后会回复的。”
“如果给白老师打电话,她会不会生气呀?”
“不会呀,你有事找她怎么会生气呢?”
知音纠结着因为好友申请没被确认而打电话,这算得上是一件事吗?如果以要谱子为由打电话,会不会太冒失?没准儿白老师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
在微信泛滥的今天,打电话反而让人尴尬,除非遇上火烧眉毛的急事,否则人们更愿意用微信。知音也如此,除了和父母会电话联系以外,对于其他人,用微信交流会更自然。她生怕一个电话打出去会惊扰到对方。
知音和舒心聊了很久的天,在聊天中,知音对白阳春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舒心和白阳春是姐妹关系,他们的父亲是堂兄弟,但白阳春随母姓白,所以和舒心不同姓。舒心大知音两届,师从白阳春学习作曲。所以,她和白阳春的关系很亲密,她也了解白阳春的性格。白阳春是非常正直的老师,专业技能和教学水平都很突出,所以口碑很好。唯一让人不理解的就是她多年来从未交往过男友。有人怀疑她是同性恋,但却从未见她交往过女友,也就无从议论了。
在聊天的过程中,知音终于等来了白阳春的回应。白阳春通过了好友申请,还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知音总算是安心了。两人聊了几句,白阳春说她在忙一些事,这几天没在琴房,但是这周三下午五点多知音可以去找她。
知音不到五点就走到了琴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见白阳春和一些人在讲话,说什么“论文”“调研”“民间音乐”的事情,听起来挺严肃。知音怕打扰她,便在外面等了等。
此时,教学楼几乎没人了,因为这天是12月31日,第二天就是元旦节了。学生们有的回家了,有的约朋友出去玩儿了。晚上是跨年夜,市中心肯定热闹极了。知音的室友也早就没了踪影。吴瑕回家了,杨煜约朋友出去玩儿了,许筠连上午的课都旷了。她们都走了,没一个人愿陪知音过生日。元旦节就是知音的生日。大一的时候,许筠和杨煜给知音做了一个生日蛋糕,知音感动,便请室友们吃饭,但只有杨煜来了。许筠要和男友一起过元旦,吴瑕每逢放假必回家。知音请了别的同学,但只有一个人赴约了。知音订了八个人的位置,只有三个人吃饭。她心里挺难受,她给所有关系还不错的同学都打了电话,但却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毕竟,谁都没有义务陪她过生日。今年生日,知音没向室友提起,她打算元旦节一个人在寝室过,她要给自己买一个生日蛋糕。
知音在门口等到了6点,里面还是没人出来。她给白阳春发了微信:“白姐姐,我在门口,可以进来拿谱子吗?”信息发出去以后迟迟没有回音。肚子咕咕叫了,但是不敢去吃饭,要是和白阳春错过那可就白等了。她决定继续等下去,大不了等到8点钟。8点钟教学楼会锁门,白阳春不可能还不出来。
7点左右,里面的人终于结束了谈话。门开了,待里面的人出来后,知音就进去了。琴房里开着空调,暖暖的。知音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手脚早冻僵了,一进这房间,她感觉结在身上的冰瞬间化成了温泉,很是畅快。
“哦,你怎么来了?小知音。”
“哇?你叫我小知音呀,我很小吗?”知音听见这特殊的称呼,有点惊喜,有点疑惑。
“你个子挺小的。”
“对,我的身高刚好达标。”表演专业有身高要求,“我是全班最矮的,但是班上有和我一样矮的。”
“那你才刚到1米6吧。”
“是呀,我看你要稍微仰视。我不是一直这么矮的,哦,不对,我是说小时候挺高的。我小学6年级就和现在一样高了,是全班最高的。但是我小学毕业以后就再也不长个子了。我就是小学长得太快了,后来才不长的。如果照我小时候的生长速度,我就和你一样高了。”知音见到白阳春过于兴奋,叽叽喳喳说了一通,说完才发现自己废话太多了。
“哈哈哈,我想起来了,你是来拿《旅途》的谱子吧?”
“是的是的,我五点不到就来了。”
“那你怎么不进来?”
“你好像有事,我怕打扰你就不敢进来。”
“哦,不会的。咦,你给我发微信的呀?哦,对不起,我没看手机,害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没事,不要紧。”
“我太忙了,忘了你今天要来。”白阳春从放在钢琴上的一摞谱夹中拿出了一份,“对了,你元旦放假不回家吗?”
“我家在重庆的县城,回去路上要花三四个小时,我不想折腾。马上要期末了,我想这两天在学校好好复习。”
“不错呀,这么刻苦!”白阳春把《旅途》的谱子从谱夹中拿了出来,“今晚也不和同学一起出去跨年?”
“我明天生日,我原本想请室友吃饭的,但她们肯定都有自己的去处,我不想打扰她们。”知音接过谱子,浏览着。
“噢!你明天生日呀?你生在元旦呀!”
“我是1995年的元旦出生的。”
“你的生日可真好,普天同庆呢!”
“才不好呢!就因为在元旦,大家都赶着过节去了,没人记得住我生日。”
“那你明天打算怎么过?”
“给自己买个蛋糕,窝在寝室里看宝冢歌剧团的视频。”
“宝冢歌剧团?”
“我从高一起就特别喜欢的一个全女班的音乐剧团。”
“是日本的吧?”
“嗯嗯,白姐姐,你看过吗?”
“我听说过,知道天海佑希。”
“我给你发一些视频的链接,你肯定会喜欢的。”知音把她最喜欢的《伊丽莎白》发给了白阳春,“姐姐,你上舞台时的装扮,就挺有宝冢男役的气质呢!”
“是吗?那我回去看看。说起日本,你知道西本智实吗?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女性指挥家,我看过她几次演出。”
“不知道,女指挥家很少见呢,那我得了解一下。对了,白姐姐,你元旦节要回家吗?”
“回不了,我老家在东北。”
“松花江上?”
“长白山下。”
“啊?那是哪里呀?我高考地理就二十分。”
“哈哈哈,吉林呀!”
“哦哦,吉林冬天很冷吧?”
“当然,现在已经是大雪纷飞了。”
“真想去看看,我从没看过雪景呢!”
“如果去吉林看雪的话,一定要看看雾凇,特别美!”
“雾凇长什么样子呀?”
“去了吉林就知道了,吉林的雾凇全世界最美!”
“好,我一定去!姐姐明天也是一个人过吗?”
“是呀,这么多年元旦节都是一个人过的。”
“会觉得孤独吗?”
“没有,早就习惯了。每天连自己想做的事儿都做不完,哪里还有时间孤独。”
“工作特别忙吧?”
“不完全是工作,是我自己有很多想要创作的东西。”
“真好,我也要和你一样,经济独立,不靠他人,也不恋爱结婚。”
“你明天才满20岁吧?”
“嗯。”
“你这么小,就已经决定了以后不结婚吗?”
“我16岁就决定了。”
“为什么?”
“要我详细说的话,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要我简而言之的话,我觉得婚姻制度本身就有问题。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与国家的起源》里有深刻地分析过婚姻制度,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白阳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那你家里人不会给你压力吗?”
“没有和家人正式谈过,但是他们没有资格逼我结婚。在结婚这件事上,我肯定会坚持到底!”
“懂。我成熟得没有你早,我是在留学期间才和身边人挑明了不会结婚。”
“那你身边人有对你施压吗?”
“当然有!我本科毕业考德国的莱茵音乐学院时,家里有亲戚劝我别去。一是很难考,二是很难毕业。他们说万一很多年才毕业,年龄大了可就不好嫁人了。”
“这话真恶毒。”
“我听着也不舒服。很多人都觉得婚姻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我说婚姻无法带给我想要的生活,身边人却说,婚姻必须亲历才知道好不好。可是,我觉得婚姻虽然没有标准答案,但是有参考答案。我身边结婚的那些朋友就给我提供了许多参考。”
“有哪些呢?”
“有的女同学结婚以后就做了家庭主妇,苦练多年的乐器,除了教自己的孩子,就只能放在一边生灰。那么辛苦地专研,就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家庭主妇。她们有的后悔,有的无怨无悔。还有的同学结婚以后家庭、事业两不误。我的大学室友,她怀孕一直在工作,直到生孩子的前一周才停下来。孩子出生以后,她既要照顾孩子又要工作。她不想因为家庭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她很强大,真的很强大。她可以每天只休息四个小时,甚至更少。”
“那她的丈夫呢?”
“她说她的丈夫很爱她,她的丈夫愿意养她,是她自己要坚持工作的。她觉得即使结婚,女性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她丈夫也支持她。”
“那她丈夫应该多承担些育儿工作。”
“她说她丈夫帮不了一点忙。孩子半夜哭,只有她听得见,丈夫睡得雷打不动。她爱她的丈夫,她不需要她丈夫做什么。所以,她一个人承担一切。她说她非常有成就感。她觉得现代社会的独立女性就应该事业家庭都做到完美。可是,她身体快不行了。”
“那太可怕了。”
“可是她前两天在朋友圈里说,只要事业蒸蒸日上,孩子茁壮成长,丈夫一生相伴,她就算累倒累病也甘之如饴。这是她人生价值的体现。”
“好吧,我无话可说。”
“也有过得快乐且轻松的,比如刚结婚的同事,每天和丈夫甜甜蜜蜜,常常一起旅行,节日互赠礼物。还有通过婚姻改变自身阶层的朋友。那位朋友原生家庭一般,但相貌漂亮,嫁给了年入过亿的商人。她经常在朋友圈里晒各种奢侈品。她不工作,每天只需要美容、保养身材、吃喝玩儿乐。但是,她生了三个孩子,孩子有月嫂照顾,她还会继续生,生到她丈夫一家满意为止。她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特别痛苦,痛了十几个小时才生出来。”
“不能剖腹产吗?那么有钱打无痛也可以呀。”
“她老公家里人不让,她能有什么办法。生完这个孩子,恢复了半年又怀孕了。她不生,就有别的女人为她老公生。谁都知道她老公有一堆情妇,都虎视眈眈盯着她合法妻子的位置,她只能拼命生孩子。”
“太可悲了,嫁入豪门却活成了生育工具。”
“羡慕她的人很多,身边朋友都说她是最幸福的。我想买一架三角施坦威钢琴要奋斗好几年,但她只要取悦她丈夫即可。她和我聊天时总劝我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她最爱说的话就是,男人靠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她想过奢侈的生活却不愿意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得,所以只能通过婚姻。我们很久没联系了,因为她看不起我的生活方式,我对她的人生也不屑。”
“世界只有靠自己征服才是自己的。”
“当然,大部分人都过着最普通的婚姻生活。在工作、育儿、家务、出轨、冷暴力、热暴力中循环往复,可他们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参考了这么多答案以后,我觉得婚姻不值得选择。即使那些甜蜜幸福的婚姻,即使那些令她们甘之如饴的婚姻也让我提不起兴趣。不结婚会活成什么样子,身边就没有可供参考的案例了,可这反倒令我期待。我很想知道,独自过完一生是怎样的体验。”
“高中语文学了《诗经》里的《氓》,千年前的婚姻就是如此,千年后也没有进步到哪里去。婚姻,到底有什么值得人前赴后继的?不明白。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去谈恋爱呢?”知音问。
“我父母说,可以找一个支持我学业事业的人谈恋爱。我留学时的导师也跟我说,就算不结婚也应该体验一次恋爱,哪怕同性恋也可以。这些话似乎有点道理,但是我真的没有恋爱的需求。我也有过一些追求者,但我没有任何相处下去的欲望。我有钢琴就足够了,只要一台钢琴,我就能独处一整天。”
“看来你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恋人啦!”
“什么?”
知音用目光抚摸着钢琴的键盘,诚挚地说:“就是音乐呀!音乐就是我们的恋人。”
白阳春像触电了般,愣了几秒,问:“你这么喜欢音乐吗?”
“《荆棘鸟》。”
“懂。”
“钢琴是最忠诚的伴侣,它不像人那么虚伪,那么难以揣摩。你为它付出时间,它就会回报最甜美的旋律。”
白阳春坐在钢琴前,弹奏起一个十分典雅甜美的旋律。窗外下起了微微细雨,外面一定冷极了。但房间里,暖色调的灯光照在黑白相间的键盘上,优雅的指尖奏出更为优雅的旋律。知音幸福极了,她盯着快速移动在钢琴键盘上的双手,如痴如醉。白阳春的手指长而有力,尤其是尾指,长得惊人,不比无名指短多少。
她弹了两分钟便停下来了,知音还意犹未尽。她痴痴地问:“这个曲名是什么?”
“我即兴弹的,没有名字。你明天生日,就当送你的礼物吧,叫《生日即兴曲》好啦。”
“不,这首曲子叫做《梦与醉》。”知音说。
“嗯?为什么?”白阳春不解。
“因为尼采呀,”只听知音娓娓道来,“尼采在《悲剧的诞生》里说,艺术来源于两种冲动,一种是阿波罗冲动,另一种是狄奥尼索斯冲动。阿波罗象征着日神精神,孕育了诗歌;狄奥尼索斯象征着酒神精神,诞生了音乐。我想,你这即兴而来的曲子也源于这两种冲动,是日神与酒神的共舞,是诗歌与音乐的交融,是梦与醉的缠绵……”
阳春沉醉在知音的话语里正如同知音沉醉在阳春的旋律里,两人脸微微泛了红,或许是醉了,或许只是空调吹得缺氧了。
“你说的真好。你喜欢尼采吗?”
“尼采对女性有偏见,我不能说喜欢他这个人。但我确实非常喜欢他的‘日神’与‘酒神’论。真是美到了极致。”
“你是女权主义者。”
“当然!我想,你也是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学作曲吗?”
“嗯?”
“小时候,妈妈给我买了一本介绍作曲家的书,书里讲了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肖邦……他们都非常伟大,我很敬佩他们。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问妈妈为什么这些著名的作曲家都是男孩子,怎么没有女孩子?妈妈说,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和他们一样优秀的作曲家,那么这些书上就会有女性的名字。妈妈给我讲过莫扎特姐姐的故事。莫扎特的姐姐也是一个音乐天才。在莫扎特出生以前,父亲一直培养姐姐,可是莫扎特出生以后父亲就放弃了对姐姐的培养。因为姐姐是女性,在那个年代,女性的命运只有结婚生子,她们没有和男性相等的社会地位。我们本可以拥有两个莫扎特,但历史的错误埋葬了女性的莫扎特。这样的错误,不应该再度上演。所以我不想被婚恋束缚,只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白姐姐,我真是太喜欢你了。我要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谢谢你呀,小知音,你未来一定会比我更优秀。”
“我十年后能读完博士就不错了!你都已经任教几年了!你是本硕博连读吗?”
“我2002年考入的央音,当时18岁。钢琴专业,本科只读四年。毕业以后,我考上了德国莱茵音乐学院,修了钢琴演奏和作曲两个专业。我拿到了Konzertexamen,也就是德国最高独奏艺术家文凭,这个文凭相当于博士学位。在德国,纯粹的艺术类是没有博士的,除非是音乐教育、音乐史方面的专业。我2011年毕业以后就来学校工作了。”
“我都不知道我要花几年才能考上咱们学校的研究生,我必须争取保研才行!姐姐,你真是我的偶像呀!”
两人聊着忘了时间,直到管理教学楼的工作人员提醒,她们才发现已经8点了。两人走出教学楼,雨已经停了,但是寒风凛冽,知音冻得哆哆嗦嗦的。
“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快回寝室吧。”白阳春说。
“没有,今天太开心了,谢谢你把谱子送给我。以后,还有机会和你聊天吗?”
“当然,你可以在微信上找我,只是不能保证每次都秒回。”
“没关系,你忙完了再回就可以。”
两人告了别,知音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呢,肚子已经发出了严重的抗议。她快步往前跑,连冷都顾不上。她跑到校园超市买了一桶方便面和一堆零食。今天挨饿受冻值了!
回到宿舍,她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麻辣牛肉面,一边看着指挥家西本智实的演出视频。指挥,一直被视为男人的领域,可西本智实的指挥却打破了这一偏见,这一壁垒。知音太快乐了!尽管这晚室友都弃她而去,尽管她等在白阳春的琴房门口又冷又饿,尽管跨年夜她只吃上了一碗泡面,但她沉浸在和白阳春畅谈的喜悦中心满意足。在这天快要结束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紫兰妹!”电话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知音呆住了,很久很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喂,你是?”
“忘了我了?”
“不!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
“12点了,你生日到了,祝你生日快乐!”
“嗯,谢谢。你还记得我生日呢?”
“你的生日怎么会忘呢!我给你打这通电话是想告诉你……”
“你说。”
“我……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知音心里有些失望,电话对面那个管知音叫“紫兰妹”的男人,是唯一爱过她的男人。
下章预告:
叫知音“紫兰妹”的神秘男人是谁?他们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涉及话题:
诗词/网络暴力/青春期恋爱/孤野式爱情/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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